480万元索贿案侦破记
文/郑群图/连新民
1995年12月初,安徽省蚌埠市人民检察院向社会公布了这样一条消息:原蚌埠烟草专卖局副局长兼蚌埠卷烟厂原料部部长韦秀岭(副县级),利用职权大肆索贿,在不到两年的时间内,索贿数额达480万元,被检察机关批捕在案。侦破实录
1995年3月13日,广东省连县烟草公司业务员何建文为蚌埠卷烟厂组织的1.4万担低等级烟叶运到了目的地。为了牟取暴利,他做了一些手脚,企图以次充好。不曾想验收时被查出卡了下来。这批烟叶要是降级或退货的话,何建文只有跳河了。于是,他便在该厂原料部几个掌握生杀大权的头头们身上打起了主意,由于事情涉及金额太大,得了何的好处的几个人,谁也不敢出面决定收与不收,只好等待在北京开会未归的原料部部长韦秀岭最后拍板正在这个节骨眼上,一封检举1.4万担烟叶有严重质量问题和何建文正在
大肆行贿的举报信放到了蚌埠市检察院负责同志的案头;这时,原料部一负责人慑于法律的威严,在何对他行贿后的第二天,主动将5万元贿赂款交给了纪检部门。两相印证,这封举报信的真实性已不容置疑。检察长敏锐地觉察到信后的重大隐情,立即布置反贪局开展调查。至此,这批1.4万担烟叶的去向开始纳入检察机关的侦察视野。
3月15日,让人牵挂的神秘人物韦秀岭从北京返回蚌埠。他在匆忙上班的第一天,就安排人将何的烟叶先悉数入库。
韦秀岭做梦也想不到,他对这批烟叶的反常举动全部落到了检察官的眼里。
一条大鱼咬钩后快被拉出水面时,一步不慎,鱼就会脱钩而逃。因此,侦破小组决定绕开韦秀岭,从行贿者何建文身上开刀。
3月24日晚,获悉何建文从广东到蚌,住在南山宾馆二号楼。早已做好准备的干警们立即扑向该宾馆。晚8点左右,何建文落网。当天晚上和第二天传开的消息称,何建文在宾馆聚赌被抓获,以此稳住韦秀岭。当时韦的确紧张了一阵子,后来问清缘由才放下心来,继续坐小车上班,出入各种场合。
在检察官威严的目光下,一番晓以利害的言辞,使何建文走上了坦白之路。当夜1点,他交待了这笔生意行贿的全过程:他第一次拿出22万元,分别向原料部4人行贿,其中韦秀岭一人独得10万元。这笔款子是韦秀岭回蚌后的当天晚上,何亲自送到韦的办公室。当时用大哥大皮包装6万元,还有4万元装在何的西服内口袋里,票面全部是100元。韦连一句客气话都没有就将钱全部放进抽屉,后在韦秀岭的要挟下,何又单独送给韦秀岭60万元。
何建文还交待了另外一个细节。1994年秋,韦秀岭出差到云南昆明。在他返蚌的前一天,何建文同湖南宜章县烟草公司业务员李平一起,约韦逛商场,在一家大型自选商场里,何出资替韦购买了高级手表、服装等价值1万多元的礼品。当着李平的面,韦秀岭笑纳不拒。
根据何建文的交待,侦破组认定必须尽快找到这个叫李平的人,才能抓住韦秀岭的狐狸尾巴,使案件有较大突破。正当侦破组为寻找李平发愁之时,李平突然从湖南抵蚌,住进了邮电宾馆,还没来得及掸去尘土便束手就擒。又是一番政策攻心,李平坦白了年初曾一次性贿赂韦秀岭15万元的隐情。此款李平用韦和自己的名字,分为10万元和5万元两笔,分别存入南京夫子庙一带两家银行。完事后第二天,李平如约来到韦办公室,把两张存单递给了韦秀岭,求他“照顾”自己的烟叶生意。
就在李平交待后的第二天,检察干警赶到南京,在当地有关部门配合下,很快找到这两家银行,并且查到这两笔存款的底联,证实了李平的口供。但是这两笔款子都被韦秀岭不久前用其南京亲属的名字就地转存了。韦秀岭受贿索贿案终于被检察官们撕开了一个缺口,正面攻克的时机已到。
就在何建文、李平继续交待的同时,为防意外变故,检察机关对韦秀岭采取了控制措施。韦秀岭和所有的经济罪犯一样有个共同特点,即靠心虚支撑起的强硬仅是暂时的,心理防线崩溃则是必然的。对此检察官们成竹在胸,早在拘传韦到案的时候就为他设计好了心理演变必经的三个阶段,每个阶段办案小组都有一整套行动方案,有条不紊,张驰有度,一步步迫使对手就范。
抗拒——果然如此,初次交锋,检察官的讯问便遭到韦秀岭的强烈抗拒。他捶胸顿足,手臂乱舞:“我是共产党员,怎么能收别人的钱呢?”检察官们为缓和气氛,客气地掏出自己的渡江牌香烟递给他一支。韦秀岭只用眼角瞟了一眼,从口袋里掏出了两包“万宝路”,独自抽起来。不一会儿,他又故做轻松状:“这样吧,我给你们写个条子,你们去厂里拿几条黄山烟来,我的字条就是烟。”接着天南地北穷侃起来……
动摇——按照到手的铁证,检察官决定适当丢点“破绽”给韦,以引起他思想深处的震动,动摇他的心理防线。于是,3月28日晚,也是韦被拘传后的第3个难眠之夜。检察官与韦秀岭继续谈话,语言不无调侃:“喂,老韦,象你这样的县级干部,我们如果不掌握确凿证据,能把你请到这儿来吗?”韦听后默然,随即躺在床上假寐。就在韦蒙头想心思的当儿,耳边又传来检察官的“闲聊”声:“我看李平那小子个头不高嘛。”说者有心,听者更是如雷贯耳。只见韦秀岭从床上蹦起来:“李平?你们连他都找到了?”说完自知失态,忙又默然躺下,一会又在屋里转来转去。一切都表明,韦心理防线开始动摇。
崩溃——为了促使韦秀岭心里防线彻底崩溃,全部交待索贿受贿问题,侦破小组先安排谢世伟与韦见面重敲一句。在走廊里,韦秀岭和谢世伟迎面而遇。这时旁人向韦介绍:“这就是反贪局谢世伟副局长。”韦听后欲同谢握手,并连声说:“早就听说过你,今天我们终于见面了。”谢副局长说:“我们最好别见面。”也许韦秀岭迈出经济犯罪第一步时就曾预感到,迟早有一天自己要同反贪局打上交道,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样快。反贪局长的一句回语,犹如一盆凉水从头浇下,使韦多少年来第一次颓丧地低下了头。再由反贪局潘副局长最后一次找韦谈话。侦破小组对谈话内容进行了精心研究,几句含而不露却又轰然作响的话语,貌似强悍的韦秀岭已吃不住了,未到晚饭时,这个指天发誓没有任何问题的“共产党员”,开始一五一十地交待了自己索贿受贿的犯罪事实,并当场交待了赃款存单的收藏地点。
检察官们顾不上连续3天4夜殚精竭虑斗智的疲倦,星夜赶到赃款收藏处,几经周折,终于将韦秀岭亲手封藏的存单起回。经当面核对,整整53张,分别存放在广州、深圳、南京、昆明、枣庄等地的几十家银行,总数为480万元,韦秀岭的罪行铁证如山。
索贿奇招
韦秀岭在一年多的时间里索贿受贿达480万元是确实让人吃惊。
1995年2月份,广东省茂名市一家烤烟厂的负责人赖某给蚌埠卷烟厂发来4000担云南烟叶。韦秀岭利用举报电话编造情节对赖某说:“你们发来的是劣质烟叶,现在已被举报到国家烟草专卖局,没有他们的指示我们不能收这批货。”赖一听急了,连忙求韦帮忙疏通关系。韦答应帮忙并伸出5个指头说,需要这个数才能在北京活动开。赖见状马上点头:“5万元好说。”“什么?这是50万元。”韦不耐烦了。赖好不容易筹到25万元,从广东打电话对韦说先付25万元,余数短期补上。韦秀岭佯装无可奈何地说:“好吧,先这样。我3月7日去北京开会,正好帮你活动,到时你把款子直接送到北京。”接着韦把自己的手提机号码告诉赖,让赖到北京后找他。3月11日,赖和他的助手带着25万元现金到达北京,住进了天坛体育宾馆,立即通过电话和韦秀岭联系上了。韦让赖在房间等候,说他和国家烟草专卖局联系好后再电话通知赖。当天下午,韦秀岭把他在北京工作的一位亲属叫到国家烟草培训中心,对他的这位亲属说,自己通过关系搞到了一笔资金,可以把它作为投资放到山东枣庄赚利息,让这位亲属自己去取。这位亲属说,我不认识人家,对方会把钱交给我吗?韦说,没关系,你手里拿样东西。这位亲属说,正巧身边有本杂志,书名叫《超级骗局》,韦吩咐道:“你在晚上6时整,准时赶到天坛体育宾馆某房间就行了,记住不要说任何话,拿到钱就走。”送走这位亲属以后,韦用“大哥大”通知赖,称国家烟草专卖局的人6点整去取钱,并告之来人的相貌特征和手里拿的见面接头标志,一本《超级骗局》杂志。6点整,来人敲门进屋,赖按照韦说的几个特征打量了来者,相符便把放钱的一只密码箱交给了冒充国家烟草专卖局的韦的亲属。来人走后赖拿着那本《超级骗局》杂志,盯着书名心里不禁嘀咕:这不会是一场骗局吧?
还真被其言中,这笔25万元巨款已经落入韦秀岭腰包。整个过程有道具、有角色、有情节,简直就是一幕栩栩如生的电视剧。
韦秀岭贪婪成性,凡是有求于他的人都要雁过拔毛。前面提到的那个何建文,第一次送给韦秀岭10万元仍然没有满足这位部长的贪欲。韦秀岭想:我提高等级收购你的烟叶,一下子让你多赚数百万元,而你就用10万元把我打发了,太便宜你了。于是,几天后(韦秀岭当时未发现其一切举动都已进入检察机关的侦察视野),韦秀岭又用同索取赖某那笔钱一样的方法,让何建文的60万元现金进入了自己的腰包。
一点思考
韦秀岭从一名党的领导干部蜕变为经济犯罪分子,原因是多方面的。这起特大索贿案留给我们许多值得深思的教训——
不受约束的权力是危险的:韦秀岭手中握着烟叶收购及确定烟叶等级的大权。原料部只有他一个人说了算,几乎没有人来监督他,他的一句话一个签字就可换来他所需要的任何东西。在这种自由的环境中,他的私欲慢慢滋生,继而无限膨胀,最后的结果必然导致国家利益受到重大损失。
因此,只有建立一套完善的监督机制,才能有效地防止权钱交易的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