臭棋

（小说）

文/方晓蕾

5号病房里新住进的老张是个棋迷，没事时总爱摆弄象棋。三天两天总有人来陪他下棋，有中年人，有青年人。王大夫看过老张的棋艺，并不咋样，他好奇怪怎么有那么多人愿意陪他下棋？

他忍不住问老张：“那都是些什么人呀。”

老张吱唔着：“棋友嘛，亲戚同事呀。”

王大夫更加奇怪了：老张怎么会有那么多亲戚？该不是个领导吧？可一想不对：领导应该住高干病房才是，怎会住到这儿了？王大夫翻开了老张的病历，见工作那一栏只写着“干部”两个字。他也许人缘好吧，王大夫心想。

老张住进来已有半个多月了，也没啥大病，整天只吃一些常规药，然后就是下棋。王大夫只问过他一次，他好象也不在意。是不是让他出院？不，还是拖着吧，进来这么久了，也不意思一下，看他还要住多久，王大夫心想。他想总有一天老张会住急的，会找他这个住院的总管来的。

一个月过去了，老张仍没有动静。王大夫倒有些急了，有事没事地，他就到老张的病房里去，给老张一些暗示，可老张好象一点也不开窍，每天只是乐呵呵地下着棋。

一天，王大夫又去了老张的病房，见老张正赢了别人的棋，就说：“老张，你的棋艺不太好，运气倒不坏。我和你下一盘吧，我可是这里面下得最好的呢，你小心点。”

老张乐呵呵地说：“下就下吧。我的棋艺不高，你的棋也许更臭。”说着，他就摆开了棋。

两人开始厮杀了。王大夫有意无意地说：“老张哇，你住这么久院了，感觉怎样？我这一阵子也没时间特别照顾你。那些病人也是的，今天送一些东西，明天送一些东西，也真够烦人的。”

老张好象没怎么在意王大夫的话，落了一枚子说：“该你走了，小心你的马哇。”

王大夫推了推面前的烟，对老张说：“你抽烟吧，这是昨天出院的那个病人送的。”说完这话，他才走了一枚子。

老张好象没听到王大夫的话，只顾走自己的棋。过了好—会儿，老张才说：“王大夫，我住这么久了，想出院，不知啥时候能办手续？”

王大夫斜了老张一眼，心里说：“哼，老不死的，还不开窍！想轻易走……没门。”他嘴里却说：“过—阵子再说吧，你的病还得住上—阵子院。”

老张不再说话了。两人下了两盘棋，平分秋色。

这天晚上，一个年轻人跑到王大夫家里去，提了两瓶五粮液，两条红塔山，对王大夫说：“王大夫，我是老张的儿子，是我爸让我来看你的，他没啥病，想明天出院，不知行不？到时候还得麻烦您开点好药。”

“好说，好说。”王大夫嘴上说着，心里也高兴，心想：老张终于想通了。

第二天，王大夫主动找老张下棋，边下边说：“老张呀，我昨晚看了你的病历，你可以出院了，下午就走吧。你是公费吧？我给开它几百块钱的药带上，全是补药。不要白不要，反正你自己不掏腰

包。”

老张没接王大夫的茬，只顾下棋。第一盘棋。王大夫赢了。第二盘棋，王大夫又赢了。他说：“老张呀，怎么样？你的棋怎么这么臭？”

老张边收拾棋边说：“王大夫，那倒不二定，我看你是心情好才赢的。可你得小心哟，我看你走的尽是臭棋。”老张说着看了王大夫一眼，就走了。王大夫不解地看着老张的背影，心想啥意思？莫明其妙！

半个月后，市卫生局发了一个文，开除了王大夫的公职。王不服，跑去申诉，回答说：“他勒索病人，医德败坏，是市里新来的张书记亲自在市常委会上点名的。”

他百思不解：张书记怎会晓得他？王大夫托了一个熟人一打听，才晓得新上任的市委张书记来之前就听说市医院管理混乱，病人怨声连天，私自调查了许久，还到市医院住了个把月，决定拿市医院开刀。他王大夫碰到刀刃口上了。

王大夫一听这话，暗暗地骂了—句：妈的，果然走了一步臭棋。

那个熟人不解地看着他，不晓得他骂的是啥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