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母亲

文/郭建华

一九七二年元月，我在襄渝线铁路学兵连五连三排当排长。

那天，是连排干部学习日，只见通讯员小隋拿着一叠电报，神色慌张地对着连长的耳朵说着什么，我本没有当回事。学习结束，我向连长汇报排里的工作，说得正起劲，连长突然把话锋一转，目光直对着我，说，一个人在人生的道路上，会遇到各种各样的问题，包括自己的亲人……，我立即住了口，神色有些紧张起来。但万万没想到，这一叠电报都是我的：母亲病重、病危、病故三封电报一齐来到紫阳洞河镇。我顿时觉得天旋地转，眼前一片漆黑，母亲四十刚出头，怎么突然离我而去？我无法接受这撕心裂肺的现实，失声痛哭起来，在场的连长、副连长和各排排长都和我一起哭了。正是隆冬天气，大雪封了山，要等两天才有车去西安。连长说，小郭，全连同学都很想家，你是排长，要控制自己，不要影响同学们。天哪，对于一个十八岁的女孩子来说，这个要求是不是太苛刻了？但我却尽量控制自己，用一个战士的标准。在等车的两天里，我居然还去看望了驻外勤的12班同学和在其他施工点的同学。可是我的心在流血这哪里是两天呀，这简直比两年还要沉重漫长，我只能在晚上躲在被窝里，让眼泪使劲往外流，我在心里喊：妈妈呀，我不能没有你……。

两天以后，一辆军用卡车挂上防滑链，向西安进发，由连长亲自送我回家。车子翻山越岭走了整整两天，我脑子里却一直在幻想着电报的内容是假的，假的，一定是假的。是父亲母亲想我了，是骗连长演的一场戏，我还想连长到了我家看见活着的母亲，连长会不会批评我？可我又怕它是真的。如果是真的，那我怎么办？我才十八岁，我太需要母亲的爱抚关心了。母亲送我去三线的情景一直闪现在我眼前。

母亲的名字叫杨淑贤，贤淑而又善良，但却十分瘦弱。当军代表到我家征求家长意见时，看到母亲弱不经风的身体，征询意见时，母亲用细弱的声音说：“让她去吧，我们尊重她的选择。”呵，我的母亲，亲爱的妈妈，您那多病的身体，难道真地不需要女儿在您身边侍候您吗？可现在您才四十岁就离开了我，我真的不该离开您到那遥远的紫阳去呀！

母亲火化后三天，我又返回连队了。为了忘却痛苦，我拼命地工作，那年三月八日，我获得五七五二部队师通报表扬，还荣立了三等功和团、营嘉奖。现在二十五年过去了，每逢我看到那嘉奖令，我就哽咽得无法说话。在每年的清明节，我都在心里对母亲说：亲爱的妈妈，我不后悔这一切。因为有三线战斗的磨砺，我拥有了用金钱也买不到的精神财富，这些财富将激励着女儿怎样做人，怎样生活。妈妈呀妈妈，女儿只是对不起您，亲爱的妈妈，在您病重之际，女儿没能侍奉片刻，在您撒手人寰之时，女儿没能跪送於膝下。亲爱的妈妈，请您原谅您的女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