渭水的抒情涛
文/刘谦
作为一个已有定评的社会抒情诗人,渭水的诗歌世界,给人最直观最强烈的印象或许是那些奔腾在话语表面之下的忧患和不可羁縻的激情的洪流。这些河开式咆哮而至的激流拍击乃至冲荡着诗歌中关于社会性层面关照的陈规陋俗筑起的堤岸,在汪洋恣肆的意像涌聚中,突现出了诗家的心性。社会层面的诗性关怀,本来是中国诗歌的一大传统,从杜甫的《石壕吏》到白居易的《长恨歌》,大量传秀的诗歌都在揭露与批判、寄望与仰慕中,对现实作出了魅力永存的反映:可惜的是这种传统在现在的诗坛中似乎已丧失殆尽。从七十年代末,渭水在《星星》发表“挂甲屯的爱与恨”算起,他的大量社会抒情诗是写《1986:阿兹特克世界大战场》、《大难之后:中国的沉思》、《1988:奥运会启示录》这样的母性题材。也正是这样的诗作,为诗家赢得了掌声,为诗坛增添了风景。从根本上说,渭水的社会抒情诗不论是其批判意识还是人类意识及对人性提升的努力都是很明显的。诗人将个体生命对自我的确认对非我的拒斥以及对真正光辉人性的追慕,表述得深切而且独到。也可以说,渭水君对社会抒情诗的写作,从这个角度作出了开掘性的贡献。因为社会抒情诗的独特作用在于它对现实的批判与警示。
《面世》在渭水的诗集中,仅选人十几首而已,但它的位置却非常显眼。《面世》几乎可以当成渭水的诗歌精品来读。《面世》以人和地球宇宙为符号,开始了对生存本相的探究。“我们何等伟大/我们又何等渺小”这是诗人的题记。这种题记话语,本身暗示出的意象就是很独异的。真正的大诗人是用头脑来写诗的,情感的洪流与意像的火花并不是诗之眼诗之魂。
渭水诗歌审美价值中最鲜明的另一特征是阳刚之外溢。相对于阴柔而言,阳刚其实更难表现。阴柔可以至凄切,阳刚则易达爆烈。在用象征用符号活画精神的诗歌领域,选取阳刚之美来写并非上策。在诗歌固有封闭与开放两种传统和有肯定与否定两种取向的国度中,开放不易否定更难。渭水的《面世》在这一方面有明显超越自己的取向。“红花谢了/没有再开/却有大大小小的意识/悄悄在梦中开放”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意像呢?在经历了大波折与精神强暴之后,诗人们在干什么?是对现实恐惧呢?还是向现实妥协?渭水说:“雪同血一样/白色也是一种恐怖”,他没有说出而暗示了的则是“红色本来就是更本相的恐怖”。他没说,他接着说:
被雪刺痛被风刺痛
满圈羊群惶窜
最是羔羊冷颤颤的嫩音
抱着去唤
春之黎明
这是饥渴中成熟的生物钟
第一次将我
撞醒
这或许是《面世》背后最具冲击力的隐性话语。人们都知道,在中国的诗歌中有两套话语。表面的话语其实根本无法表露心迹。
面对千年之交,诗歌怎样面对,诗人怎样蜕化而重新面世。怎样重新构架诗的精神世界确是一个大话题。诗人并不是疯子,它是时代的独醒者。我正是从这个角度,深深感到:渭水不是小溪流,渭水是大江大河的源头,是封闭不住不死的精神之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