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明月与谁看(散文)
文/张来斌
常安是我大学时代名符其实的同窗学友。我们同一宿舍,同一架床,同临一窗,同室两年有余。由于我们性格都较内向,外表都较愚拙,家境都较清贫,自然同声相应,同气相求,相互了解较多。记得班上有一年组织同学排练《沁园春·雪》大合唱。我二人因为素不活跃,又无音乐特长,均属未被选拔之列。一天晚上,大家都去参加合唱,我们一起来到学校操场草坪看月。是夜月色皎洁,四野寂静。巍然屹立的师大图书楼上,尽管依然灯火辉煌,但在满天月光、星光的辉映下,则显得黯然失色。常安身披银装,仰头望月,眼镜片下,一双和善的目光,显得异常光彩,异常陶醉,也可能是一时兴之所至,他竟然十分投入地吟哦起《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来。之后,他深情地说:“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确实哲理意蕴深厚。我这一生不敢奢望辉煌,但求能象月光一样,把自身发出的光热,化作似水柔情,洒向关爱所及的地方,也就心满意足了。”
如今想来,他这一句发真情至性的话语,既是他对前贤词作的独到体悟,也为他一生做人处世立下了准则。
常安外表愚拙而内藏慧秀,看似不修边幅而实则细致过人。他身为资深编审,给许多名不见经传的人审稿、出书,为出版一部精品、推出一个新人而废寝忘食,夜以继日,却从来不想自己,为自己,甚至女儿的升学,工作,都顾不得去操心、奔走。记得有一年,我去出版社看到他编辑出版了高建群的千字散文集和张晓梅的现代诗集,他推荐给我的时候,一面用手抚摸着书皮,一面赞叹之声不绝于口,一种惜才、爱才、重才的神情,溢于言表。
文革期间,他先后在西安四十中学、三十中学任教。那时正是他经济负担最重的时期,不仅上有老,下有小,工资菲薄,而且因他酷爱买书,常常经济上人不敷出。加之,他的单位地处市中心,他的人缘又好,南来北往的同学来西安办事,都在他的斗室落脚,他拿不出好烟,总要换新牌子烟招待同学。请不起人进高档饭馆,但一起去吃羊肉泡,喝糊辣汤,却热情得让你无法推辞。那时,常去他那里的有育生、良才、国超和我,及教育出版社的陈绪万等,我们一见面总有说不完的话题,忆不完的旧事,经常通宵达旦,夜不成寐,不忍分离。我们经常蜗居在他的小屋过夜,或拉一张芦席在三十中的操场上望月叙旧。我觉得他这个当年在班上默默无闻的人,心底却蕴藏着对所有老师、同学千丝万缕的情思。他几乎能传递出每个人的生活信息和事业信息。那时,我们也曾相约,等有了闲暇时间,那怕骑自行车作万里行,也要去寻访每一个同学。回想当年,他提出这一设想时的欣喜情景,历历在目,犹如昨日,而斯人独去,能不令人伤悲!
常安擅长散文创作和写文学鉴赏文章。他的文笔清丽,见解超迈,议论精当,言情细腻,从不趋时从众,多有对生活、对艺术的审美领悟和超乎常人的发现和妙解。我敢说,常安一生如果不是光做嫁衣裳的高尚劳动;如果天假其年,不过早地匆匆离开我们,他的散文创作和学术研究,一定还会取得更大的成就。
如今,常安挚友远离我们而去了,今夜明月虽好,我将与谁共赏?常安挚友,我想你到了另一个世界,也一定会常常思念我们,正如我们思念你一样,你的心也一定不会感到孤寂和凄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