鹞鹰(散文)
文/叶松成
小时候住在乡下,经常看见一种名叫“鹞鹰”的鸟,这鸟儿体形雄大,铁喙,利爪,据说它生性凶顽、好斗,空战能力很强,是飞禽中的霸王。故乡人都讨厌它,说它叨鸡,叨猪崽,称它为“恶鸟”。
鹞鹰多在正午和黄昏时出现,它时而俯冲,时而高旋,那巨大而平稳的双翼,宛若一朵灰色的云团。每逢鹞鹰出现的时候,住在山峁上的憨子叔,便猫着腰到一棵粗壮的拐子村下,举起火铳,点燃引线,对着那鹰,“嗵”喷出一团黑烟,其实连鹰的皮毛也没擦着,久而久之,鹞鹰对这一切已司空见惯了,它悠然地在村舍上空盘旋,有时它也会疾射而下,一眨眼又升了起来,这当儿它的爪下便有了一条扭动的长虫或唧唧悲鸣的老鼠,可我从未见它叨过鸡和猪崽什么的。
在我的记忆里,来村舍最多的,是一只灰褐色的巨鹰,只要一听到它那“霍儿霍儿”嘹亮的鹰哨,所有的鸟儿都销声匿迹了……憨子叔说,这只鹞鹰住在后山的悬崖上,那里共有五只,这是只雄的,还有一只母鹰和三只小鹰。
有一天黄昏,天空是火烧一样的云,那鹰又出现了,它在天空中滑翔了一阵儿,接下便凝然不动了,象定格了似的,这样持续了分把钟,忽儿,它尤如弹丸般直射而下,就在那一刹那,只听“嗵”一声,灌木林里升起了一股蓝烟,接下便听到憨子叔嘶哑而略带颤栗的声音:
“我打中它了,我打中它了……”
我和憨子叔的儿子灵哥,飞也似地跑了过去,看时,那鹰正奋力地、顽强地扑腾着,草地上满是零落的鸟羽和殷红的血液……憨子叔提着火铳,咧着厚嘴唇,得意之极:
“你飞呀,你张狂呀,你真以为我的火铳打不中你……”
但就在这时,那鹰却突然振羽而立,嗖一声,一头触向身旁的一块石头……鹰死了,它头断骨裂…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使我们全都傻了眼,憨子叔慢慢地瘫软着坐在了地上,火铳丢在了一边,他的眼里闪烁着恐惧与悲哀……我紧紧地攥着灵哥的手,心儿扑嗵扑嗵地跳着,晚风拂来,我感到有点儿冷。
好多年过后,我才在一本资料书上知道:鹞鹰是猪隼的一个种类,统属于隼形目猛禽,它是鼠类和害虫的天敌。然而,这些都是憨子叔当年所无法知道的,联想到近几年日益猖獗的鼠害,不由得使我更加怀念那濒临绝迹的鹞鹰……听灵歌说,我离开故乡不久,憨子叔便病逝了,迷糊中曾喃喃自语:
“禽兽也是有灵性的,真不该打那一枪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