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脸色红润,意气风发,年轻而英俊的面庞上写满真诚、友善和质朴。
初恋的日子
文/流沙江 匡花坛
念大学的时候,我性格内向并带有几分清高。这种性格决定了我总是沉默寡言,孤芳自赏。上课的时候,我总是一个人背着书包悄悄地走进课堂教室,然后选个角落悄悄坐下。看着别人坠入爱河、丽影双双,我心静如水,总是一个人泡在图书馆里,叩见海明威、巴尔扎克,朝拜屈原、陶渊明、李白、倾听鲁迅的呐喊和徐志摩的咏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就这么一个腼腆矜持的我,却在大学校园里轰轰烈烈地爱了一场。
那是紫荆花盛开的季节,我第一次感受到爱情生活是那样的芳香和美好。这段爱情,为我苍白的大学生活抹上了一道亮色。那时,我是中文系二年级的学生,他是在哲学课的讲台上走进我的视线的。大概是某些因子的关系,我喜欢读莎士比亚、莫里哀、屠格涅夫,却不愿意读苏格拉底、黑格尔、尼采,我嫌他们抽象、枯燥、沉闷,而自从他走上我们的讲台之后,一切突然变得生动起来,那时他意气风发,脸色红润,年轻而英俊的面庞上写满真诚、友善和质朴。开始,我的思绪紧紧跟着他的谈吐飞远又飞回,可几节课之后,一见到他站到讲台上神采飞扬的样子,便情不自禁地胡思乱想起来,一缕爱意就这样袅袅沁人心头。“爱屋及乌”,这大概是我之所以一夜之间成为“哲学爱好者”的最好解释。
我就读的大学是一座很美丽的校园,它有着一个同样美丽的名字,叫梦乐园。据说它是除了清华园外最美丽的校园,它依马岗,临珠江,枕白云,运离尘嚣,是个清静隽洁的修学善地。校园处处红墙碧瓦,绿叶扶疏。几乎一年四季都开着粉红色的紫荆花,尤其那一片片长年绿葱葱的具有亚热带风情的植物林,更是为所有的爱情和浪漫创造了一个巨大的空间。说来也巧,校园那么大,可就在我从宿舍通往课堂教室和图书馆的路上常常能与他不期而遇。那次,他没有像往常一样与我擦肩而过,而是停下了脚步。我们的目光第一次交换着语言。我感觉到那眼光里流着炽热、关切,也流着渴望。后来他告诉我,正是我的沉默、羞涩和慌乱的眼神,还有每次上课时总是选角落落坐的举止,引起他的注意。不知偶然还是必然,总之,爱情鸟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栖落于我心灵的枝头。热恋中的男女是诗人。我学着作起了诗。“有一条河流着火/自古至今从未干涸/流过城市的大街/也流过乡村的小路/有人的地方/就有它的活泼。
梦乐园的后门通往珠江河畔,月上柳梢的时候,我们一起到江边散步,看滔滔的江水涌向堤边,退下去,再涨上来,我们听着江水拍岩的声音,感受着两颗心紧紧相吸的冲动。流水、堤坝、和风、明月、在那个恋爱的季节里,爱情如同我们年轻的肌体一样生机蓬勃。一个宁静如水的春夜,繁星闪烁,夜风习习。我们踏着银色的月光,在校园幽静的林荫道上很抒情地走着。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花香,路边的草丛和池塘里,不时传来几声虫鸣,几声蛙叫,仿佛向我们诉说着春天的童话。走着走着,他猛地挽起了我的一只手。那动作很紧张,很笨拙,力大无比,仿佛一把大铁钳猛地把我的手钳住了。我纤细的手臂被弄得生疼,我想笑不敢笑,想说不敢说。很显然,那是他不知鼓了多长时间的勇气,才壮着胆子爆发出来的行动。很多年以后,想起那僵硬、笨拙的动作,仍然忍不住暗自发笑。
不久,系里派他到遥远的京城进修去了。离情别绪,从此爬上我青春无忧的窗棂。在那些一下子变得灰暗冗长的日子里,把惆怅与眷恋的味道品了个够。写信,等信,成了我生活中的一个重要内容。每天一下课,我就往系里跑,看看有没有那熟悉的笔迹。如若没有,马上怅然若失,丢了魂似的无精打彩。一拿到信笺,则激动得心如鹿撞。我没有迫不及待地马上拆读,大庭广众之中是不适宜读情书的。我总是把信往书包一塞,一路小跑地赶回到宿舍,然后一头钻进宿舍后面幽谧的林子里,坐到树底下,细细地读着我的爱情,读着他,忧伤的离情和躁动焦灼的情绪使我变得不再安于平淡无奇的校园生活了,我巴望着快点毕业,早日离开校园。最后一个学期,就是在这种困扰于心的索然烦躁中一天天地滑落,直至匆匆地划上了句号。岁月如流水。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今天青春已落叶般无根地飘逝。我们的女儿也早已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少女了,想及这些抖落不去的往事,不免几丝甜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