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散文)
王士廉
父亲是一家大型军工厂的普通工人,他和母亲一辈子生育了四个儿女,我排行老末,最小的一个,外人也讲是最有出息的一个。从小到大,父亲都很疼我,以至于娇惯我。越长越大,也越来越嫌父亲唠叨啰哩啰嗦的。走在家属院的小巷中,常有一些我不认识的长辈盯着我看,然后说:你爸爸是不是王师傅,你爸爸总爱念叨你文章写得好,说你老得奖呢!我不太习惯别人当面夸我,总是脸红。回到家,总跟父亲发一顿脾气,父亲只是抿着嘴笑,溢着笑的脸也越来越苍老。久而久之,我也懒得跟他兴师问罪了。
中学毕了业,居家待业,父亲很痛心,恨铁不成钢的心情当时我还远不能理解,而待业的苦闷,使我常和父亲无端地产生许多冲突。我忽然以为父亲不再疼我爱我,而是恨我苛刻我,心里便觉很委屈。旷日持久,两年过去,我象一只迷路的羊,最终被父亲牵着手引进了纺织厂。哥哥姐姐们的工作都很轻松,且都在父母身边,单单把我一人,孤零零送到遥远的纺织城,更觉那一份委屈,好长好长时间不能原谅父亲。父亲从来没有当面夸过我,哪怕我的文章不断地得奖或见报,但我总是知道,他疼我得意我。现在我怨父亲,他使我委屈,使我受苦受累。有一日远方有亲戚来,父亲拿给他一撂报纸,每一张上都有一个小小的名字,相同的我的名字,和被父亲用红笔圈起的大小不等的豆腐块,并一一注着阿拉伯数字的标记,有近一二年的,也有四五年前的,有的报纸已微微泛黄。
我从来不知道父亲有收藏旧报纸的嗜好,我只知道他喜欢唠叨我爱疯爱玩爱胡乱花钱。
那一瞬间,重又感觉那一份逝去很久的爱,其实本来就没有消失过,只是二十一年来为人女儿的心被浸在那爱里太深太透了。
看着窗外燕尾若无其事剪着阳光,心里深深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