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北虎怎么了？

文/方华

莽莽的小兴安岭、大兴安岭和长白山的林海雪原，是东北虎赖以生存的家园。资料显示，国家有关部门通过野外航调发现，这里现存的东北虎已不足20只，已成了继大熊猫之后的又一国宝，进入国家一级保护动物的行列。

具有现代文明的现代人，有责任为我们这个地球保存住现存的每一个物种！

北京动物园园长李扬文先生说过这样一段话：“动物园的工作在动物保护意义上来讲，属于易地保护，在野生状态下即将灭绝的物种，若干年后，恐怕只能在动物园里看到了。”

吉林省长春市有虎的历史可以追溯到1955年。那一年，座落在斯大林大街（现名为人民大街）北端西侧的胜利公园，收养了一只从长白山送来的伤虎。王国礼师傅就是那时开始做起东北虎的“男保姆”的。王师傅在回忆那段历史时说：“受了伤的老虎愈发显露出它的本性，在无法活动的铁笼子里咆哮不止，尽管这种咆哮显得有气无力，还隐隐露出一种无奈和悲哀。头一回看见东北虎的王国礼，不禁有些害怕，特别是当他的目光与虎的目光相接那一片刻，他分明感觉到脊背上直透出一股冷气！同时，他心头又产生了另一种异样的感情：“这虎怕要活不成了，要是不马上抢救的话！”王国礼就是怀着这样的矛盾心理，开始了他做东北虎保姆的生涯，而且一干就是整整40年。

那只受伤的虎在王国礼的精心护理下，不久就痊愈了。在常人看来，这只东北虎是因祸得福了。没有死在猎人的枪口下，是不幸中的万幸。况且，现在纵身一变，俨然成了胜利公园中的宝贝。每天，有专人侍候，有吃有喝，不必再为活命而四处奔波了。

可是，东北虎一旦离开了它祖祖辈辈生息繁衍的大山故土，这本身对它来说就是一生之中最大的不幸了。走出林海雪原的东北虎，还能算堂堂正正的东北虎吗？

随着日子的推移，这只东北虎的烦躁与暴怒云消雾散，对人的敌视也逐渐淡化。特别是对待它的保姆王国礼，时常流露出十分友善的表情。次年，公园又从延吉引进了一只母虎，它们在长春喜结连理，当年就有了一双儿女。这是长春这座城市第一次人工繁殖东北虎。

突如其来的厄运在1960年的初春降临了。王国礼几乎回忆不起来是怎样走出园长办公室的。众所周知，那一年是我国三年困难时期，人们连一顿饱饭都吃不上，国家哪里还有钱来养活每天12斤肉食量的东北虎呢？市政府决定，枪毙一批虎，只选一只保留下来。当他听见几声枪响，仿佛自己的一颗心也要裂开似的。

1987年，长春动植物园正式开园。胜利公园的东北虎和其它动物一起乔迁新居，东北虎保姆们也仆随主迁。根据市政府的指示精神，养虎是长春动植物园的重点项目，力求在短期内，把动植物公园建成东北虎的繁殖基地。

人工繁殖东北虎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在野生状态下，东北虎每年只怀一次胎。大致过程是春季发情交配，妊娠时间105—108天左右，五六月份产仔。而野生的虎一旦被囚居于动物园狭小的空间里，其发情征兆并不明显。所以养虎小组王国礼、苏义富和王永军三位男性“虎保姆”，在初春时节，每天都要在凛冽的寒风中24小时轮流观察。配种更是关键阶段，公虎母虎被移到某个场地中，也是有一种难为情的羞涩感，不喜欢有第三者在场。饲养员只好躲得远远的。可是虎是否交配上，这必须得有准确的答案。若未交配上，产仔是一句空话；若是交配完后，不及时将两只虎分离，做爱过后的两只虎必然会反目成仇，所谓“一山容不了二虎”，其结果必定是“二虎相争，必有一伤”。于是，有人想出了用望远镜进行远距离隐蔽观察的招术。这一招术倒是管用，可是长时间手擎望远镜集中精力地观察，人可就受不了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苏义富师傅操着一口浓重的山东话说道，“为了不让虎难为情，我们这些大老爷们只好偷偷地做这件难为情的事了，那可真是遭了洋罪！”遭洋罪的事儿还在后头呢。母虎到了临产期，就得提前让它住进产房，以便熟悉环境。生下的虎仔一般在2—3斤左右，还没有一只猫重，它在娘胎里会有多大？怀孕的母虎看起来与通常的虎根本没有什么两样。临产前的母虎情绪暴躁，更是不愿让人干扰。那怎么办？还是那个老办法；远距离观察！这些虎保姆们根本就不像什么保姆了，倒像些彻头彻尾的“虎城暗哨”了。

1989年春末夏初，一只名叫“延春”的东北虎头一回作了母亲，一胎生下3只小虎娃娃。年轻的虎妈妈不谙妇道，产后20小时不给虎娃娃吃奶。这可急煞了虎保姆们。想来想去，唯一的办法就是给虎娃娃人工哺乳。但当务之急是如何将虎妈妈与虎娃娃分离开来。

俗话说，不入虎穴，焉得虎仔。这回轮到虎保姆们深入虎穴去亲身体验一回了。还有一句俗话——虎毒不食子，确实，尽管年轻的妈妈不知给孩子吃奶，却用两只前爪死死护住3只虎娃娃。产房有活动拉门装置，王国礼师傅从一侧打一铁门，前脚刚刚迈进产房，母虎猛地窜起直扑过来。王师傅快速闪回，关闭铁门。与此同时，苏义富师傅启动中间活动拉门，将母虎与虎仔分离开了。“好险呀！”至今，王、苏二位师傅回忆起当年那个险象环生的镜头时，还是心有余悸。　

王永军师傅说：别提多别扭啦，侍候虎羔子比侍候小孩难多了！开始，小虎不认识奶嘴，他们就用诱导的方式来收逗小虎，刚刚出世的小虎根本不理这个茬。软的不行，就来硬的。几个汉子硬是掰开小虎紧闭的嘴巴，把奶嘴塞进去，小虎开始吃奶了。吃奶的小虎食量小，吃奶次数很频。每次隔两个钟头就吃一次，这可把这三个大老爷们给折腾坏了。

每天去奶站买鲜牛奶来喂小虎，既不经济实惠，又人手不够。园里买来了一只奶羊。鲜羊奶成了小虎们可口的美食了。它们根本无法弄明白，曾经是它们家族捕食物对象的羊，现在却成了它们情义无价的奶妈了。

小老虎一天天长大了，它们调皮、淘气，憨态可掬名副其实的虎保姆们与它们情深意笃。三个月后，小虎们已经出落成虎虎有生气的半大子老虎了，它们可以吃肉了，不久便能独立生活了。

一批批小虎长成大虎，一只只大虎被送走了，送到其它动物园里去了。自1987年以来，长春动植物公园人工繁殖东北虎已达60余只。

周健，40岁，1982年吉林农大的毕业生，现任长春动植物公园动物饲养队队长。他说：“人真是个感情复杂的怪物，与虎打交道长久了，我们这些虎保姆们，却同情起这些猛兽来了。”周健说：“你们到动物园来看老虎，是为看个新鲜。其实，你们所看见的虎，旁若无人，蔫头耷拉脑，哪有一点令人望而生畏的虎威？”如果有那么一天，当我们打开所有动物园的大门，让所有动物都奔向它们的家园，这一天就是所有野生动物的节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