库尔勒听风(散文)
文/孙振义
月儿很亮,风却很大。
风是傍晚起的。大道出奇地宽阔,行人又出奇地稀少,早已厌倦了内地闹市的喧嚣和拥塞,这时与友人散步在这真正的天空地阔的街头,正觉舒心,偶就听到有呜呜之声传入耳鼓,如蜜蜂振动薄翼,立时便有风掠过耳稍。友人忙说赶快转回,来风了。友人话音未落,风已经来了,当时就站立不稳,头上戴的一顶才买的维族小帽便被吹落,在地上做滚轮状,眨眼不知了去向。好在离住地还不算远,急急斜身弯腰趋步回返。住地是南疆铁路修建指挥部,一座废弃的物资仓库的旧楼。好容易钻进了楼门,再向外张望时,月儿就很亮,很园,也很大;风,却已更加猛烈了。
风大,却无形。它赋形于树,赋形于旗,若不看树冠的起伏,旗帜的飞动,但看月空,看月下的建筑,便若止水,无尘无烟,一片空明。想那沼泽绿洲复盖着水草,城镇街市又尘丝儿不染,无垠的戈壁是砂粒和砾石的凝固,风虽硬如钢刷的刺,却不扬尘,月华就朗朗地照耀下来,如水般清澈,还是风清月白的世界呢,使人心也清明,了无杂尘。
明知风很强劲,却总想去月下风行,便又出楼门小解,臊水劈头盖脸,忙提裤子逃逸,再不敢越雷池半步。素爱月,却因风而不能去赏;素爱风,却因大而不能去行。但风有声。风,空气流动之谓也。流动、奋进、争先恐后是风的灵魂。风声,便是它的灵魂的呐喊。这时,只有躺在床上,听那月夜的风声了。
风声浸淫着月光,听来分外清晰,也分外明畅,平素那囫囵的一片,这时细细倾听,却别是一番滋味,万般声音都在了其中:呼呼——,如风琴的弹奏,这是成排的白杨在兴高彩烈地欢呼;吱吱——,如小提琴的高音演奏,这是电线在自豪地高歌;隆隆——,如架子鼓紧密的鼓点,或如大提琴的协奏,它们遥远者是油田井架钻机的震响,次者是公路上夜行汽车的轰鸣,最近者便是住地旁水泥厂窑炉机器的运转声。风把它们传送得很远,很远,使人也遥想得很远,很远。呜——,这时又传来一声如长号的鼓吹,又如奔马的嘶啸,这是正在修建中的南疆铁路工地上汽笛的长鸣,它和着风声,分外雄壮,铺轨架桥机正在顶风夜战,它的汽笛声助了风威,壮了风势,听起来更为劲道…
这种种声音,构成了一支粗犷、剽悍、雄浑的风的交响乐。我听出来了,在这支交响乐中,“开放、发展”则是它最强劲的主旋律。
这就是大漠的雄风。
库尔勒,是新疆巴音郭楞蒙古族自治州的首府。这不由使人想到了呼仑贝尔和鄂尔多斯高原,它们月夜的风也是这般的劲道,这般的清澈吗?那么云贵高原呢?东南沿海和中原大地呢?是否也是这般清澈的风在劲吹呢?整个中华大地是否都是这般清澈劲道的风呢?
风不停息,呼呼地过,它从远处来,又向远处去,它是在丈量这广大的幅员么?
伴着月光,听着风声,一夜荒唐作想,半睡半醒。待真正醒转来时,已是风平浪静,传来了啾啾的鸟鸣。睁开眼来,艳阳高照朗朗乾坤,世界似乎更加明净,更加碧清。
我愿雄风劲吹,我愿风魂永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