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散文）

夏军

离开家乡那年，我十九岁，青春无忧，说不上背井离乡，只带走了两段感情。那是关于两个女孩的故事，一个是她喜欢我；另一个是我喜欢她：一个是她的初恋故事，另一个是我的初恋故事。那些都是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初恋故事了。

喜欢我的女孩住在我家的后院。那时，她还在镇上上初中，就鼓起勇气写信给我。她把信折成三角形塞进了我家的门，然后朝夕期待我的回信。那年我十九岁，正准备上省城去求学。那时，我正暗暗恋着我喜欢的女孩，心里只有她一个人。那时候，我们的情窦都初开。收到信那天，我很诧异，实在想不到一个邻家小妹妹会写信给我，向我坦开她洁白的心事，希望能和我做个朋友，或者退而求其次，让我做她的哥哥。多么单纯可爱的女孩啊！竟让我坐卧不安。那晚，我很慌乱，有些手足无措。我只记得信的内容大概是这样的：她说别人看她很快乐，但其实她内心很寂寞，她信不过她的同学，满腹的心事无处倾诉；她觉得我是个很好的人，值得信任，她希望我可以做她的朋友……。我把信烧了，以为可以当作没事发生。

她是个美丽的女孩，有双忧郁的大眼睛。

我一直用冷漠的眼睛看她，装做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我一直挂念着一个在县城读书的女孩。

收到信半月后，又有一封信塞进我家的门。她说，她一直盼望着能收到我的回信，但一直收不到，我冷漠的眼神深深地伤害了她的心灵。我只记得信里说了这些。那封信，我还藏在家乡写字台的抽屉里，没有烧掉。

当时处理这段感情时，我是这样认为的：既然我不喜欢她，就不要和她来往，而且让她彻底地失望，对我不存在任何幻想。我就是这样逃避着她的感情。

四年后，我大学毕业回到家乡。她已在县城读高中，已亭亭玉立，出落大方了。我以为她已忘记了我。直到有天，我在自家阳台上听到播放的《忘记你我做不到》，我才知道她一直未能把我忘怀，犹念念不忘。那晚，我又坐卧不安，感到深深的内疚。于是，我决定在离开前写封信给她，向她说明我的立场，希望她可以对我死心，并鼓励她自强云云。信一寄出，我就后悔了。我知道这封不负责任兼轻率的信，会再次伤害她。

四年过去了，她该二十出头了，该有男朋友，该有自己甜蜜的生活。但我知道她一定不会忘记我——这个不负责任的邻家男孩，为了逃避她，一去他乡四年不回家，一直不回家，却一直放不下另一个女孩。

那是我的初恋故事。

关于她，我已写了许多许多。四年前的今天，我去省城上学的当儿，我在汉中去探访她，约她同行，她藉口推辞。我先走的那晚，在汉中火车站道别，我记得她微笑着说：“那就大学毕业后再见吧？”如今四年过去了，我一直没有回过家乡。那时候，她还是个医科大学的学生，无牵无挂；我们都刚二十出头，风华正茂。如今，她拥有属于自己温暖的家庭，而我仍在南方孑然一身若云。

所幸的是，在疏离的年代里我们仍保持着联络，仍是朋友。

深深祝福着爱过我和我爱过的家乡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