厂长小名叫孬蛋

（小说）孙振义

操蛋！厂长说。

厂长开口习惯说操蛋，操蛋是厂长的口头禅。

厂长一上班刚坐到厂长室的真皮大转椅上，抬手正准备端通讯员沏了香茗的钢化杯时，收发室就送来一封信，收信人写的虽是厂长的大名，信纸开头的称呼却是孬蛋。厂长瞥了一眼，便皱了眉：

操蛋！事无巨细，都找厂长，好象我这个厂长就是管这些婆婆妈妈的事情的。说着，提起签字笔一挥：人事科阅处。

人事科长接到批件如临圣旨，立即命令劳资股全体停止手头工作，查找孬蛋。劳资员们急忙逐本细翻职工花名册，找来找去，也没有找到孬蛋，只得回复科长。科长觉奇怪，就细看了信的内容，心中便是一惊，接着又做镇静，拿着信件忙去向厂长汇报：全厂工人中查无此人。

厂长斜眼望着人事科长，又说操蛋，你把信拿来。人事科长递上信，厂长拿起签字笔又批到了干部科。

干部科长看了信，心中便有些疑惑，又翻过来看了看信封上的发信地址，便捂着嘴偷偷笑了。他便把信塞进办公桌抽屉里，过了两天后又取出来，很老道地拿去一本正经地回复厂长：全厂干部共1068人，逐个对照没有叫这个名的。

厂长听完，又说真他妈操蛋，顺便提起笔批到信访办去了。

信访办的老唐快五十岁了，秃顶，戴着老花镜，名号“二五眼”。正因为老唐是个“二五眼”，所以虽是个科级部门的负责人，却连个股级也没有混上，还是个大头干事。老唐接到批件，详细审看了信的内容，又端详了半天信封，恍然大悟，说混球，这不是厂长自己的家信么！便急急乎乎地拿着信找到厂长办公室，直话直说：厂长，你把你父亲写给你的家信批给我干什么呢？

厂长惊道：什么什么？你说什么？是我的信！说着接过信挥挥手打发老唐走了。

厂长细看了信的内容，说是养育了孬蛋的母亲年事已高，极想念孬蛋，要孬蛋抽空回籍看望，以释母念，母病有加，需购药数种等。

厂长看完了信，觉得这孬蛋与自己似乎有某种联系，又似乎没有联系。厂长便站起身，抓起小梳子习惯地梳理着头发，踱到了办公桌旁的穿衣镜前，细细地端详起来：一身皮尔卡丹的西装，总统皮鞋，连领带也是金利来的名牌，这分明是屁股底下压兰鸟，有秘书随行，有舞伴陪同，经常出入豪华宾馆星级酒店，泡在桑拿浴夜总会一晚上的公款消费达数千元的厂长么，这怎么会是孬蛋呢？厂长想：若镜中人真是孬蛋，那么厂长呢？一个堂堂的国有企业的工厂不可能没有厂长吧？这时，再看镜中人时，又确确实实是厂长无疑。

那么，孬蛋呢？厂长在思索……

新作点评　因为厂长当了厂长，厂长便忘了自己的小名，除了批文之外，认不得自己是谁了。虽是夸大了的讽刺，细想想却合情合理，生活中这样膨胀了的人还少么？故事只有一个情节，那封转来转去的厂长父亲写来的信；而结尾却令人思索：孬蛋找到了，厂长又找不到厂长了。难道“厂长”和“孬蛋”非得这么对立水火不相容么？这篇小说是典型短篇小说的结构，构思也好，值得一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