苹果黄了的时候（散文）

文/叶松成

院子里的苹果黄了，有风拂过，噼噼啪啪，金黄诱人的果子便落到了草坪上，七岁的女儿撩起裙子，象蝶儿似的飞了过去，满满地将落下的苹果兜了回来，她翘起小手指数呀数的，忽儿转过红朴朴的脸蛋儿说：

“妈妈，这个大的留给外爷吧！”

女儿胖乎乎的小手里果然捧着一枚硕大的苹果，那果子金黄而明润，果皮上泛着淡淡的嫣红。此刻，女儿亮晶晶的眸子正痴痴地望着墙上相框里的一位老人出神。你的心儿一阵颤动：墙上相框里的那位威严慈祥的老人，就是你的父亲，他离开这个世界已经十一年了。十一年来，院子里的果树早已由稚嫩的小苗长成了粗壮的大树，年年硕果压枝，可是种树的人却已悄然而去了……

看着女儿手里的果子，你禁不住思绪万千，父亲的音容笑貌又浮现在你的眼前，那逝去的往事又回来了，一切仿佛就在昨天。记得你十三岁时，全家迁到了一个临河的镇子里，父亲就任镇小学的校长，那时，你们家人口多，学校便给父亲分了两间房。父亲一口回绝了，他感触地说：

“我虽是一校之长，却没有任何理由享受两间住房。咱们学校住房紧张的情况我早有耳闻，这次我到校后摸了底：有三位教师还同住一室，两位教师至今还是三代同堂啊！”

父亲一间房也没要，他贱价买了一所破旧的院落，每日往返，风雨无阻。有一天，父亲把你们姐妹五人叫到身边，说：

“你们瞧，这院子破破烂烂，生满了杂草，咱们利用星期天，把它好好修整一下，院里种上果树，养一养花，好不好？”

你们拍着手说：“好呀！”

后来的几个星期天，父亲指导你们垒起了颓败的院墙，他托人购来了苹果、梨、橄榄、柑桔树苗。你的手上磨出了好几个亮亮的血泡，父亲抚着你的头说：

“果子谁都知道好吃，但为啥好吃呢？只有种树的人才知道……”

一九八六年的夏天，父亲突然晕倒在讲台上，住院检查：肝癌晚期。那时，学校的住宿楼刚刚竣工不久，教务主任来医院看他，说：

“咱校的住宿楼已经起了，教师全都住进了新房……”

父亲蜡黄的脸上绽出了一丝欣慰。教务主任走时，父亲已昏睡过去，他含着泪从包里拿出一串钥匙，轻轻地放在父亲的枕边。

父亲清醒后，将钥匙交给母亲，让她退回学校，他望着围在病榻旁的你们，艰难地说：

“我生已无愧，死应无憾。你们现在要学会自立、自强，记住，用自己的劳动换来的东西才是最宝贵的。果子好吃，只有种树的人才知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