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车上的求募人曾恺云

火车站台上人头攒动，列车就要进站了。

一个右腿自膝而断的人架着明晃晃的镀铬双拐从我前面过去，在距我不到十步的地方停下。看来他也是准备上这趟车的。那人体型微胖，方脸饱满红润，流露出自信的神态。总之他会让人产生一种精明有魄力、精力旺盛的整体印象来，尽管他还拄着双拐。

列车启动了，许多人挤在车厢连接处的过道里。忽然列车震动声中响起了一个清亮浑厚的男中音：“各位朋友们，你们好！旅途辛苦了。现在，我想打扰一下大家，请原谅。我，原本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铁路职工，没有作出过什么可以称之为光辉的业绩。可我却在一次紧急排除列车故障时失去了半条右腿……”他一口标准、流利的普通话，抑扬有致，像是在发表演说。他用一种激昂的语调讲述一个属于他自己的故事。我从人头缝隙间望过去，原来是刚才在站台上看到的那位残疾人。

列车在运行，他富有征服力的声音压住了人们的哄乱，变得屏声静气，只有他一人的声音在车厢里回荡。“……我今年才31岁，谁愿意年纪轻轻便落个五体不全终生残废？谁愿意失去用自己的双手去创造幸福的能力？谁愿意丧失做人的尊严而在广众之庭开口乞讨？可又有谁能让命运之神永远对自己微笑？又有谁能逃脱意料之外的天灾人祸……”他的这种极富感染与震撼力量的言辞让每一个人动容，上百双眼睛都盯着他一个人。后来他的语调由激昂转入了悲怆。“……我丧失工作能力之后。单位上给了我生活上极大的关怀和照顾。可是祸不单行，我的老婆因患严重的骨髓炎住院已三个多月。虽说是公费医疗，可是营养品生活费、加上我四岁的小女儿上幼儿园，我无力承担这些经济开支。我又从来不喜欢事事总拿上功劳簿和荣誉证向国家伸手。所以，在万般无奈的情况下，我只好想此下策。为了表达对各位朋友的真诚谢意、我唱一首歌为大家助兴，祝愿各位朋友一路平安。”他说完便唱了起来：

你的心情现在好吗，

你的脸上还有微笑吗？

音调由低沉渐渐高昂，那雄浑高吭的歌喉绝不愧于一个优秀的业余歌手，几个小青年跟着低声吟唱起来。在歌声的感染下乘客们纷纷开始给他捐钱了。他向前移动着身体，接过一只只手中给他递过来的钱，逐一点头致谢。一曲《祝你平安》唱完，已收过了十几个座位。那些坐长途的旅客中，有身份、有派头的不少，他们受到感动后出手大方一张张一元两元甚至五元十元的钞票接连不断地送到那人手里。

人们慢慢从那人制造的氛围里回过神来，开始纷纷议论。有人说那人是个有才气的人，凭那口才和漂亮的普通话以及歌唱能力，还有那种风度气质就不能不令人刮目相看。另一个说：虽然他也是要钱的，可与街上的乞丐截然不同，他不但没有丝毫低声下气，而且好像还很有点理直气壮的味道，谁也不好意思拿出几毛钱去打发他。接着一个颇带几分讽刺口吻的声音说：“这才叫做生财有道，具体点说这叫乞讨方式的突破和改革，当大街上那些脏不兮兮的叫花子把黑手伸到你面前，你肯定会讨厌地也看他一眼，拧身躲开去。原因何在？就因为他们一则本身品位太低，二则不懂怎样才能去打动人们的感情，而像这位，盖了！大伙你一言，我一语对那人的做法都给予肯定。此时，一铁路工人冷笑一声道：“今天的人都叫他给蒙骗得心服口服。他老婆比谁都健康：他因公致残是真的，可单位给他的照顾也够可以了。这些年大伙都千方百计地搞自身经济建设，这家伙脑瓜灵，自己的伤残加上说唱能力竟然也成了一门独特的财富之本。他从事这种经营没到半年，就开办了一家”狂飙”歌舞厅，光装修布置就花去几十万。他老婆辞了工作当了老板娘。”众人听得面呈惊疑之色。铁路工人又说：“你们不相信？我和他都是这站上的人！他说完，人们都沉默不语了。（请作者告知祥细地址）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