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版导读
斯特朗撰文斥“文革”
□文/建国
美国著名记者斯特朗,1946年夏至1947年春访问了延安,毛泽东向她发表了“一切反动派都是纸老虎”的谈话,她迅速向世界传播了这一名言。1958年6月,斯特朗72岁时又来到中国,正好迎来新中国诞生九周年。10月1日,她应邀到天安门观礼,在城楼上会见了她昔日的老朋友毛泽东、刘少奇、朱德、周恩来……从此,她决定定居中国,住进了“和平大院”。
1962年,斯特朗办起了《中国通讯》,向美国公民介绍中国。1966年中国大地一场史无前例的大动乱开始了,斯特朗出于对毛泽东的无比信赖,她在《中国通讯》是用8页半的篇幅介绍“文化大革命”,她向国外的读者解释说,它不是“一场接班之争”,而是“改造人的灵魂并建立新世界的梦想”。
但是,到了秋天,斯特朗对“文革”的态度谨慎了,她给美国女友埃米莉的信中写道:“隆隆鼓声,铿铿钹声,以及震天动地的前进步伐使我几周来一直睡不好觉了,”她日夜焦虑不安地注视着“文革”运动,从她的老朋友陆定一被打成“彭罗陆杨反党集团”,到国家主席刘少奇被称为“中国的赫鲁晓夫”、“党内头号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被打翻在地,一批老共产党员、老干部——她在延安时的老相识被打倒,更加使她坐卧不宁。
1968年10月,中共八届十二中全会召开。当刘少奇被作为“叛徒、内奸、工贼”开除党籍,撤销一切职务的消息传来时,斯特朗写道:“昨晚我一直呆坐到大约凌晨一点钟。我在书桌前稳坐不动,除了思考着其他问题外,还想到我在中国再也没有安全感了,想到我那么长久以来对中国的奇妙感受……已为混乱不安的感觉所代替……
我扪心自问,是什么引导我来访问中国的?是毛吗?我自问自答:“又是又不是”,至少可以肯定地说,绝不单纯是毛一个人。那时,这里没有任何单独的角色。就某些谈话来说,那是毛引导的。但是陆、刘两人,向我阐明了毛的思想。而今,他俩都被打下去了。引导过我的是毛,毛那时不是作为神仙,而是作为一群献身人民的著名能人所公认的起义首领和人民领袖。所有这些人是光辉灿烂的群星,我赞颂过他们。而现在呢?如果毛要清除掉这些人,代之以林彪和红卫兵,我就感到首先是毛本身变了色。也许那会是更革命的,但是我不认为那样做就能增强革命的信心。”只有当毛受到从朱德到周恩来那样一群杰出人物支持时,我才感受到革命的信心”。
随着“文革”大动乱的越演越烈,已是耄耋之年的斯特朗,精神越来越不痛快,她的身体健康每况愈下。1969年6月,斯特朗的一个侄孙约翰·斯特朗,要到东南亚旅游,打算到中国来访问,看望她这个久别的老姑母。斯特朗为约翰获准访华,连续申请达5个月之久,而有关部门却一直不予答复。
1970年来临时,斯特朗的病情迅速恶化。她吃不下饭,严重失眠,既拒绝吃药,又拒绝住医院。到了3月,连呼吸也吃力了,她被送进协和医院(当时被改名为“反帝医院)治疗。许多中外朋友来看望她,劝她进食和静脉注射营养剂,她拒绝了。她有气无力地躺在病床上,说话都困难,医生劝她不要同探望者说话,她的老朋友马海德博士也告诫她不要多讲话。她说“我不打算让‘医生专政’代替无产阶级专政!”
最后,周恩来来到斯特朗的床前,轻柔地握住她那枯枝般的手,对她进行亲切的问候,然后耐心地劝导她吃饭、服药。并轻声说:“安娜,你要按照大夫们的嘱咐去做。”斯特朗看着周恩来那温和的脸,点了点头。周恩来又俯下身,微笑着对她说:“为了我们,为了全世界,你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周恩来这段话,是重复了23年前,在延安将撤退时,动员斯特朗离开延安回到美国去的那些话。1970年3月29日下午7时,斯特朗的病情突变。她却令人惊讶地一鼓劲从病床上坐起来,缓慢而坚定地环视病房四周围的医护人员,用十分清晰的英语说了一句:“这可能吧?”然后就瘫倒在床上,不一会儿,她的心脏停止了跳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