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王

文/阿桂

一天下班，我推着自行车正要出厂门，车间的小于迎面走来，手里托着一个棋盒。

“喂，老王，下棋去。”小于对我喊着。

我不经意地随口答道：“去去，就你们那水平还跟我下哩！”其实我一点也不懂下棋。小于“嘿嘿”笑了两声就走了。

回到家，吃过饭，我躺在床上，悠悠听着秦腔的唱段。忽然，房门一下被推开，“哄隆哄隆”拥进一大帮人。我抬头一看，原来是小于和他的棋友们。

看着他们，我先是莫名其妙，接着才又想起下班时的事，心想：这帮小青年，还当真了，跟他们再玩玩。想着也不起身，跷起二郎腿随便点了点。

“小于呀，你们坐吧！啊，有啥事？”

“王师傅，我们想请您指点指点。”小于又点头又哈腰地说。说完把棋摆在桌上，便你来我往地杀起来。

待他们下了好一会儿，我才懒懒地趿着鞋走到棋盘前，瞄了一眼，故意皱皱眉头：“收起来，收起来！啊，你们再练三年以后再说。”

两个下棋的脸一下红了，小于想笑笑不出，一脸尴尬。二小子似乎要动火，腮帮子一鼓一鼓。小于扯了二小子一下，二小子赶忙低下头。看着他们这样子，我使劲憋着笑，仍板着脸。

“王师傅，不打扰了，不打扰了。以后还请您多费心。”小于点头哈腰地领着他那一帮子人走了。

等他们一走，我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老伴可是对我好一顿埋怨，说我一辈子没交几个朋友，家里刚来几个人，就这样！

过了两天，同车间的老林问我：“哎，老王，听说你是，这个，第四届全国象棋冠军的师傅？”我一下子笑起来，不在意地又随口答道：“啊，是啊。”

没过一天，我突然发现周围人的眼光有点怪，总有人在我背后指指戳戳。我有点受不住了。

谁知道又过了两天，县象棋冠军上门请教。我哭笑不得，再不敢打诳语了，赶忙解释说我根本不会，但一点也不顶用。最后那冠军临走时还说：“你太清高了！”

冠军走后不到半小时，孙子的老师又来了。她一见面就说：“王师傅，我看您孙子的前途不错，你应该在棋艺上好好辅导一下。我那孩子也挺喜欢象棋的，能不能让他和您孙子一起学学？”我真是啼笑皆非，无言以对了。

以后三天两头便有人来拜访，有要切磋棋艺的，有要请教的，有要拜师的，也有请我办象棋夜校的，甚至于风言风语有人说我十四岁就技压群雄，还曾把外国人下得五体投地。我真有点懵了，连老伴也疑惑起来：“老头子，你到底会不会下棋呀？”弄得我不知怎么答好。

谁知道一个月后，事情闹得更大了。刘厂长找上门来。

“老王呀，咱厂和市安装公司搞了个象棋擂台赛，怎么样，披挂上阵吧。”

“啊？厂长，我不会下棋呀！”

“老王，你不要谦虚了。以前不知道你这个，这个，啊，‘棋王’。现在请你出山，你可别见怪。”

“哎呀，厂长，真的，我真的不会！”

“人家说你太孤傲，看来不错。好，老王，我退一步，你给我作个领队，指点指点，总行了吧！”

无话如何推辞，刘厂长是决不松口了，甚至拿开除来吓我。无可奈何，我只好领着小于他们——我们厂的选手，他们对外说是我徒弟——进了安装公司。哪知竟大获全胜，除了二小子是个平局，其他人都把对方杀了个落花流水。

颁奖会上，我坐在正中央，搞得左不是右不是，坐立不安。小于发言，竟把我是怎样手把手教他，在赛场上我又如何暗示他拿出杀手锏说得活灵活现，细致入微。天晓得我是怎样教他，又如何暗示他的！

发奖了。好家伙，第一个就是我。待我惶惶惑惑地站起来，刘厂长拿出一个大盒子，打开，是一面一尺五宽、三尺长的大锦旗，上面只绣着两个老碗大的字：

棋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