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克比空难事件”大审判的背后

文/冰川

4月5日，利比亚政府在的黎波里向联合国代表移交了两名涉嫌制造洛克比空难事件的利比亚人，他们将接受设在荷兰的苏格兰法庭的审判。长达10年之久的洛克比空难悬案终于见到了曙光，270名死于空难的亡灵不久也许可以得到告慰了。这场世纪末进行的大审判创下了三个先例：苏格兰法庭首次在其它国家领土上开庭；审判罪犯首次没有陪审团；安理会首次通过向一个主权国家施加压力迫使其交出本国公民接受外国政府的审判。

4分钟等了11年

4月5日，荷兰阿姆斯特丹东南20英里外的乌德勒支省沃尔根伯格空军基地内戒备森严，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的荷兰宪兵荷枪实弹地守卫着机场的每一个制高点。

格林威治时间13时45分，一架银灰色四引擎联合国专机缓缓地降落在空军基地内。数十名荷兰宪兵如临大敌般地团团围住了这架特殊的联合国专机。当数名男子从飞机的舷梯走下来之后，他们马上被武装宪兵拥进了两辆防弹车，然后在刺耳的警笛声中飞驶而去。

车里坐的既不是联合国的高级官员，也不是哪国的政要，而是赫赫有名的嫌疑犯——两名涉嫌制造洛克比空难事件的利比亚嫌疑犯，两名嫌疑犯的家属和两名辩护律师。

两位利比亚人的表情略略显得有点不自然。他们就是被英美两国指控制造了“洛克比空难”的利比亚人费希德和迈格拉希。

在联合国专机从的黎波里机场临起飞之前，两名利比亚人并没有对即将面临的的世纪末大审判表示担忧：46岁的迈格拉希与意大利机组人员打趣说，希望不久的将来还能乘意航班机还能见到他们。他对记者说：“我无罪！总有一天会证明我们是无辜清白的！”42岁的费希德在飞机的舷梯上向送行的人们连连做出“V”形手势，表示必胜的信心，并且连声高呼：“我们很快就会回来的！”被美国中情局称为“全球十大恐怖分子”之一的费希德把手轻轻地按在《可兰经》上庄严发誓说，他与洛克比空难事件没有任何的关系。与英美的指控恰恰相反，供职于利比亚“阿拉伯航空公司”的费希德愤怒地说，正是由于英美国两国的指再使他背上了“黑锅”，他的母亲因此忧郁而逝，连他四个无辜的孩子也因此常常在学校里遭到其它孩子的污辱，他自己背上了“个人错误导致整个利比亚遭殃”的弥天大罪。费希德说，他实际上对洛克比空难一无所知，直到从报纸上看到自己的名字被英美特工点出来与洛克比有关联后才向的黎波里的警察局自首的。费希德对记者说，这次他是坦然到外国接受审判的，跟利比亚政府的立场毫无关系，因为是无辜的，他相信“正义”最终会站到他的一边，从而让他重新过上正常人的生活。

荷兰警察在两人上车后立即亮出逮捕证，宣布两人被捕了。4分钟后，两位嫌疑犯被正式引渡给设在荷兰境内的苏格兰地方法庭。当迈格拉希与费希德被带到苏格兰地方法庭所在地——荷兰扎斯特兵营的时候，那里早已是戒备森严了——宪兵们穿着防弹背心，手提机枪四处巡查，凶猛地狼狗吐着长长的红舌头，来自苏格兰的警察则在兵营门内警惕地注视着周围的动静，根据英国、美国和利比亚三方达成的协议，涉嫌制造“洛克比空难”事件的迈格拉希和费希德只能在第三国接受英美法庭的审判。迈格拉希和费希德此行就是履行三国间达成的协议。

当两名利比亚嫌疑犯被移交给荷兰的消息传开后，洛克比空难事件中遇难者的家人心情复杂：简·斯威尔的女儿死于那场空难，他听到两位利比亚嫌疑犯已经被移交到苏格兰法庭后不禁仰天长叹：“为了这四分钟，我们已经等了整整11年！虽说这还只是刚开了一个头，但却能让全世界都知道：不管谁，只要他犯下了恐怖罪，那么他总有一天要遭审判的！”新泽西州中学校长伯恩特，阿姆拉尔曼克的哥哥也是洛克比空难事件的罹难者。他说：“为了等到这一刻，我都快麻木了。”马里兰州的乔治·威兼姆斯是“洛克比空难罹难者亲人协会”的主席，他说：“我们此刻的心情简直无法用言语来表述，既兴奋又担忧：兴奋的是凶手终于浮出了水面；担忧的是：他们幕后的总指挥也许永远不可能被曝光了！”阿拉伯国家联盟副秘书长希里表示：“这对于利比亚，甚至整个阿拉伯世界都是一件好事，因为这意味着旧时代的一页马上就要翻过去了。”美国总统克林顿在白宫演讲中表示：“这是我们期待已久的时刻！”联合国秘书长安南在获知两名嫌疑犯已经移交给荷兰警方，随后引渡给苏格兰地方法庭之后，他立即写信给联合国安理会，从而中止了对利比亚长达7年的经济制裁。

110天得花去2000万

然而，嫌疑犯移交给设在荷兰境内的苏格兰法庭只是漫漫审判过程中的第一步。

根据利比亚、英国和美国三方已经达成的协议，两名利比亚嫌疑犯只能在荷兰境内接受苏格兰法庭的审判，所以苏格兰地方法庭只能把整套的家什都搬到了荷兰。为了便于展开庭审，荷兰政府与英国政府甚至还达成一个协议：法庭所在地——废弃的北约空军基地扎斯特兵营在审判期间被视为英国的领土！为此，英国从去年9月开始就在这里大兴土木。

为了确保苏格兰总检察官和两名利比亚嫌疑犯的安全，这个面积只有25英亩的废弃兵营被英国佬改建成一个滴水不漏的安全堡垒：这里所有人的吃喝用品均从英国空运过来，其中包括两名利比亚嫌疑犯吃的伊斯兰合法食品，穆斯林做祈告用的小衬垫，看守嫌疑犯的英国狱警喝的威士忌，苏格兰法官们喜欢吃的番茄汁全都是由专机从英国本土空运到荷兰的。至于每天都吃的土豆、萝卜、番茄等日常饭菜也由专机从英国的格拉斯哥运来；烧菜做饭的大师傅此前专门接受了如何烧制利比亚风味的训练。

当两名利比亚嫌疑犯被押到扎斯特兵营时，专用的关押小楼还在日夜赶建之中，所以两位利比亚人先被关进一间地下室。不过，这间地下室足以抗住威力巨大的炸弹袭击。当二层的关押小楼建好后，两位利比亚人将在那里度过漫长的审判日子，每天也就只能通过铁栅栏看几缕阳光。这里的看守都是英国百里挑一的经验最丰富的狱警。英国人把整个废弃的兵营翻了个底朝天：将兵营原先的一所校舍改成了审判庭，把俱乐部改成了囚禁小楼，把健身房修成国际新闻发布中心。100名苏格兰最精明的侦探和20名狱警日夜守卫着这两位利比亚人。另外，他们还带了数十条凶猛的狼狗当他们的左右手。

这一世纪末大审判调查持续时间之长，代价之大特别引人瞩目：为了查清洛克比空难事件，特别调查小组调查了52个国家，造访了其中的13国，行程达150万英里。牵头此案调查的警官指挥355名特工人员、12个英国皇家警察局、1个国际刑侦机构、5个德国警察机构和美国联邦调查局。刚开始的时候，调查人员先后怀疑过巴勒斯坦解放组织极端分子、伊朗原教旨主义分子和叙利亚的恐怖分子，直到两年后，他们才顺藤摸瓜捕捉到了两名利比亚男子的踪迹。此时，近亿美元的经费已经用得一千二净。这还不算完，开庭费用也不比调查费用便宜到哪里去：光是把这座废弃的兵营改建成审判庭就苫去了500万美元。如果审判过程持续6个月的话，那么还得花去1000万美元，加上其它各种费用，那么整个审判过程估计得花去2000万美元之巨。

而利比亚也因为洛克比空难事件付出了惨痛的代价：长达7年的制裁使利比亚总共损失了230亿美元，其中受到影响最大的是利比亚的卫生、农业、运输和能源工业。

不进行电视直播的庭审

利比亚超级嫌疑犯，苏格兰大检察官，数国的受害者和设在荷兰的外国法庭使这个世纪末的大审判成了世人瞩目的事件。然而，让英美新闻媒体捶胸顿足的是：苏格兰的传统法律严禁进行庭审直播！

这一规定不啻于给那些摩拳擦掌大赚一笔的英美国新闻媒体，尤其是电视界当头泼了一盆冷水。苏格兰的传统法律之所以不允许进行庭审直播是因为担心因此影响了陪审团的观点。

因为这次在荷兰的世纪末大审判具有很大的影响力和吸引力，所以西方的宣传媒体对此表现出了极高的兴趣。英国广播公司的法律顾问阿列斯塔尔·勃宁顿说：“我们认为，这桩案件的国际影响如此之大，我们有责任让英格兰、苏格兰和全世界的民众都了解整个事件的进展情况。”英国广播公司还认为，由于本次审判不设大陪审团，所以也就不存在电视直播可能影响审判结果的可能。勃宁顿说：“正常情况下，苏格兰法律担心的是陪审团成员晚上回家看电视新闻，从而对他第二天的审判观点产生影响，而这次就不存在这个问题。”

然而，让西方所有的电视媒体感到遗憾的是，就算苏格兰司法部网开一面让他们拍摄庭审的现场，但也不允许马上播映，要等到整桩案件审理结束后才能播出。苏格兰最高法庭的约翰·安德逊说：“是否允许电视直播庭审的决定最终由大法官们一致做出决定，不过，大家别抱太大的希望。”看来，想看这桩世纪末的大审判，难！

难忘惨剧与艰难的突破

当荷兰庭审的消息传来时，苏格兰记者安德鲁·卡塞尔不禁又想起了十一年前的那个寒夜。

1988年12月21日晚19时21分，泛美航空公司第103次航班从英国伦敦起飞，目的地是美国的纽约。机上共有乘客机组人员259人，其中绝大多数是赶回国内度假的美国人，包括35名回家度假的美国大学生。兴奋万分的人们万万没有想到，飞机货舱里的一只‘萨姆森特’手提箱已经被安上了炸弹，那里一枚包在衬衣里的塑胶炸弹。42分钟后，飞机飞到了31000英尺的巡航高度，炸弹爆炸了。

当我赶到苏格兰小镇洛克比的时候，我知道，已经没有人活着了，因为救护车横七竖八地停在路边，但这些开着门的救护车里没有医护人员在忙着准备医疗设备，没有司机在车上随时开车，甚至连蓝色的警灯都没有开。这一切说明抢救人员已经放弃了搜寻幸存者的希望。弯弯曲曲的消防水龙把我引到了被从天而降的机翼砸得稀烂的居民住宅楼前，那里一片狼籍：树枝上夹着人体的残骸，一本美国护照半掩在金属残片堆里，空气里到处是浓浓的航空燃油的味道，警官调查人员和直升机来回的穿梭。航班上的259人和地面上的11人在这桩惨剧中全部遇难。

这桩历史上最大规模的国际犯罪调查直到1992年才有了实质性的突破。正当调查走入死胡同的时候，有位调查官突然注意到了炸弹上的定时器。这种定时器在前三次的恐怖爆炸中就出现过。美国中情局事后查出另三起爆炸事件与利比亚有关。

定时器的原产地瑞士也证实说，这些定时器确实是利比亚人购买的。接着，调查人员又从包炸弹用的衬衣残片中追到了岛国马耳他的一家服装店。商店店主认出是利比亚人迈格拉希购走这些衬衣的。此外，马耳他警方还从迈格拉希在当地的办公室里搜查出了塑胶炸弹。迈格拉希在这里用塑胶炸弹、收音机和定时器制造了一枚定时炸弹，然后用前服包着送上了马耳他的航班，然后在德国的法兰克福转到了泛美航空公司的飞机上。根据美国人的调查，两位嫌疑犯是从瑞士定购了定时器，然后在利比亚的苏巴赫特种部队训练基地进行了试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