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茶馆

文/辛国强

现代都市中的红茶馆、红茶坊已不似旧日那种茗香氤氲里三教九流，贩夫走卒都可以消遣长日的所在，而有点儿像法国的咖啡屋，有茶，有速溶咖啡，有用碳酸水、苏打水和冰水羼和的软饮料，也供应苏式、潮式的小点心。至少不再是老舍笔下王利发经营的那爿“茶馆”。虽裸裎着古色古香、仿唐或仿清式的门脸。但空调机嗡嗡嗡的微音传递着历史已非、文化嬗变的信息。

不听陈慧娴久矣，不听粤语歌亦久矣。梅英疏淡的时节走过王府井，走过人的海人的潮，走过牌铭赫然灿然更令人神往悠然的“老舍茶馆”。仿若万人丛中的蓦然回首，那刹那记起的却是一阙传唱多年、已然苍老的《红茶馆》。

《红茶馆》不过是陈慧娴吟唱的一首粤语歌，通俗的，流行的，很浓的商业味儿，属于“亚文化”。“老舍茶馆”的色调是灰黑的复色，寄寓着历史的凝重，表白着传统文化的严肃、正统与厚重。而陈慧娴歌中的“茶馆”是亮丽的猩红，有着“歌尽桃花扇影风”的朱颜和一处处别致的“情侣座”。

“红茶馆，情侣早挤满，依依爱话未觉闷……”人物在变，语境在变，话语的内容也在变。小小的一座茶馆，种种市井谈屑，俗人唾玉，凸现的总是红尘世界中最多数生命的真实。大俗即雅，所谓的世相，往往包涵了最深沉的感慨与哲思。陈慧娴所唱叙的不过是世相之一种，万象之一瞥，不过是碌碌尘世之中同样碌碌昧昧的都市的绿女红男。挟杂在歌中的那段如散珠落盘的粤语对白，令人觉得似乎只有这样的闲聊才如此贴切于一个商业化的时代。

“你系度念紧咩呀？念紧你女朋友哩！你没女朋友？紧系唔信！”现代人的话语，简洁，明了，流利，圆熟。在这半谑半真、刻意放浪的问语中，都市人孤寂、疲惫、浅薄、潦草的灵魂一览无余。没有含蓄，没有感伤，也无所谓是否真正拥有温存，当生活消解了诗意，剩下的便只有暂时的逃避与放松。

去跳舞，去踏街，在华灯初上、霓虹已燃的时分。而在迷离的灯色里，总会有一个同样茫然的灵魂在热情地问询：

今晚你想去茶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