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散文)
文/张晓峰
许是多年离家在外的生活,我对家的依恋日渐淡漠。这个春节,萌生了疏懒,又恰逢值班,“年”,我就打算在单位过。为了安慰母亲,我买了一大堆东西托人带回,并说了路远工作忙回不了家的理由。其实,单位距家不到二百公里,四五个小时打个来回绰绰有余。
读书、上班、休息,日子按部就班地过,我没多想除夕夜遍数儿女少一人的母亲怎样伤感,更没想到母亲会突然出现在我宿舍的门前。刚下夜班的我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母亲是怎样探询到这陌生城市来的?母亲一脸风尘,满身疲惫。她说家里一切都好,大家一年来过得都不错,只是放心不下我,过来看看,省得我倒班间隙回家累坏身子。听着母亲的话,我低头陷入了沉思。
是啊,母亲最大的希望就是能常看到自己的儿子。兰州上学那几年,因为路远,我只能寒暑假回家。整个假期,母亲就一直呆在家里给我做各种吃食。邻居邀她出去转转,她都谢绝了,说要在家照看儿子。但我又做了些什么?我和一帮同学东家游西家逛,留给母亲的常是匆匆的背影和叮叮远去的车铃。晚上,才能和母亲叙叙家常。对我过去的“劣迹笑料”母亲总是记忆犹新,满含着爱意。而我早已忘了这些,心不在焉地附和着,昏昏睡去。
我工作了,在另一个城市。上班累了,有好书看了,玩得高兴了,就忘了回家。一年年,回家的次数愈渐珍贵。每次离家,母亲都要孩子气地问:“能不能给领导说说,再多呆两天。”其实她也知道这不可能,就默默地为我整行装,大包小包都装满。她不准我在家门口的车站搭车,要和我一起走长长一段路到下一站去。我明白母亲的心思,她不过是想和我多呆一会儿。
一米八的我和一米六的母亲并肩缓行。一阵风掠过,我蓦然发现,母亲的脚步已不如过去利索了,乌亮的黑发也让岁月漂染成灰白。原来挺直的背有些佝偻了,这背我小时不知趴过多少次。七岁那年夏天,一个狂风暴雨肆虐的深夜,母亲背着发高烧的我在泥泞的土路上跋涉。我隐约记得母亲滑倒了好几次,她不停地唤着我的名,说马上就见大夫了。那急切的呼唤,沉重的喘息,雨水、汗水浇透了的背,永远烙在了我心灵里。我的病好了,母亲却躺在了床上,害得父亲半月没上班照顾她。
在母亲的呵护下,我健康成长。父亲生病的那几年,母亲赢弱的肩支撑着家,供我们念书。母亲总是安慰父亲说有她在娃们就受不了苦。长大了的儿女,如飞出去的鸟,有了各自的天地,只留下母亲看护着家园。几十年的辛劳,母亲已然丰衣足食,诸事顺心,惟有不在眼前的儿女常让她牵肠挂肚,若有所失。母亲说不需要我们给她带什么“孝顺”,只要能多回家看看她,谈谈生活的烦恼,工作的情况,就是她最大的满足。这是母爱的回归,还是亲情的慰藉?我却常因粗心和懒惰在不经意间让母亲的希望落空,增添了她的思念和哀愁。母亲,我真的发现自己的无知和自私了。
在我思绪纷乱时,母亲已整理好了房间、床铺,我仿佛又置身于家中那清洁明亮小屋。母亲叮嘱我以后不要再给她买东西了,要多买书学习,不要弄得下岗了惹人笑,人一辈子啥事都能遇上,不要初一有了就不顾十五……
母亲要走了,我再执意也留不住,只好送她上了回家的班车。
看着母亲枯瘦的背影渐渐随车远去,我的泪水潸然充满眼眶。母亲,你的儿子真的长大了么?一种莫名的怅然浸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