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牛（散文）

文/何一波

听到父亲卖牛的消息，我哭了。

父亲放了一辈子牛，牛是父亲的命根子。

大哥结婚那阵，家里非常困难，母亲便劝父亲卖头牛应急，父亲硬是不允，后来不知犯了多少难费了多少周折，才接回了嫂子，但父亲始终没有卖牛。秋天，操劳过度的母亲患胆结石住进了医院，5000元人院费愁得全家人寝食不安，二哥又劝父亲把牛卖了，父亲横竖不依，伺候完母亲，他又去牛棚照料他的牛。后来还是大舅借钱治好了母亲的病。从这以后，就是天大的事，也没人提卖牛了。

也难怪，一家十多口人的地，父亲却整得井井有条，庄稼总比别人长得好。在那闹饥荒的年月，我们哥几个个个吃得肚儿圆，年终还有余粮。父亲说，全靠了那几头牛。

我高中毕业那年，一纸省城师大的录取通知书使全家人异常地兴奋，父亲说不出的高兴，毕竟我是全村第一个“状元”呀！但是3000元学费又使全家人为之犯愁。

谁知几天后，父亲竟把那几头心爱的牛全卖了！

泪眼朦胧中我说，这怎行呢？牛是您的命根子呀！

父亲却说，伢子，过去牛是我的希望，现在你是我的希望，懂吗？

拿着父亲卖牛的钱我踏进了省城的师范学院，大学四年，我以庄户人独有的勤劳和韧劲使自己的成绩一直名列前茅。毕业时，正当许多人托关系找门路准备留城时，我却放弃了留校的机会，走进了家乡那所破烂的小学，做了“孩子王”。

父亲非常地高兴，泥塑的脸上有了笑容。当晚父子二人一醉方休。

第二天母亲告诉我，我不在的时候，父亲不是在牛棚里发呆就是在村口观望，整个人怪怪的。母亲最后请求我为父亲买头牛，她说父亲做梦都在吆牛呢…

我去找父亲。父亲说等到开春再说吧！转眼到了春暖花开，我旧话重提，父亲又让等等再说。后来我惊奇地发现，父亲时常趴在窗外看我上课，像个孩子。我索性接父亲到学校做了我的“勤务员”，打扫卫生修补课椅什么都干，我发现父亲很乐意这份差事，便也随他去，而父亲却干得很出色…

十多年过去了，我有了孩子，我的学生也上了大学。父亲也垂垂老矣，再也不能放牛了，但精气神却很好。

每年开春的时候，我总要说，爹我为你买头牛放着吧！父亲也非常默契地说：“等等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