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小说）

文/叶松成

企业不景气，租赁给了别人，于是我和众多工人的命运一样：下岗。没有工作便窝在家里，日子一天挨一天。话少了，脸是灰青的颜色。怕上街，怕见熟人，性子也变得多疑了，老婆的温言细语，这时听起来就格外刺耳，磕磕碰碰的时候就多起来了……看见老婆忙忙碌碌，心里就有一种莫名的失落，那潜藏在心底的悲哀就愈加浓烈。不知是从哪天起，老婆的笑脸再也没出现过了，那结婚时的明丽与灿烂，正在无奈地消褪。在家里，老婆绝口不提单位里的事儿，不提柴米油盐酱醋…

夜里我睡不着，躺在床上象烙烧饼似地难受，身旁的妻子却呼吸均匀。我心里不由得窜起了一股火苗儿：“你有工作，你好自在哩！”吧嗒一声拉亮灯，忽啦一下坐起来，就在这一刻，我看见老婆的眉睫在跳动，眼角珠子般地滚落了一滴清泪。她在哭哩，哭啥哩？哭你老公没出息？后悔嫁了个窝囊废……我用头撞着墙，抓自己的头发，就这么折腾了好一会了，终于昏昏沉沉睡着了，迷迷糊糊中，我好象找到了工作，正匆匆忙忙往家里走。我得快点把这个喜讯告诉老婆，我甚至还想深深地吻她一下，说：“老婆，这段日子我太不知事了！”天上陡地下起了雨，一点，两点，落在了我的脸上，冰凉冰凉的……突然我的耳畔飘来抽泣声，很轻很轻，但却牵动了我的心，我仿佛觉得整个神经都弹动了一下。醒来，我看见了一张满是泪水的脸，那是老婆，眸子里漾溢着久别的柔情，还有陌生而又叫人心碎的忧伤，我本想冷冷地问一句：哭啥哩，怜悯我什么？但不知咋的，喉咙哽住了，发不出音来。

“秋思，我求你不要再自己折磨自己了，天底下没有过不去的桥……”

她在我的怀里颤动，呜呜咽咽地说着、说着、说着，后来，就啥也听不到了，我能感觉到她平实的气息，这次，她真地睡着了。

我就这么晃荡了几个月，在朋友的引荐下，我被一家合资公司录用了，老本行：办公室主任。上班的那天，精明的老板意味深长地对我说：“有实力的人是永远也不会下岗的，希望你证明给我看！”顿了顿，他又说：“我这里聘用的，百分之七十以上都是下岗职工……”正说着话儿，门外追来一位端庄的女人，她一见我，象雕塑似地凝固在了那里……老板说：“喏，认识一下，她叫肖祺，办公室文秘，也是位下岗的，比你先来一个月……”

我眼眶一热，一股辣辣的东西，无可遏止地奔涌而出，我慌忙歪过头，声音有些嘶哑地说：“她是我老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