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镇不知年

文/卢云龙

因了修路，安康到旬阳的车就越发慢腾，前后左右摇摆一路且不说，仅那灰尘就使人变了模样。万般难受间，开车的师傅刹了闸，吕河到了。

到了吕河，我就见到了一江春水。这水不露声色，绿油油发光，使人惊了一跳。感觉是瀛湖的深厚在此的体现。坐在船上，疲惫顿消，极目望去，前也茫茫，后亦茫茫。相映之下，两岸光秃秃的石壁则显得更加威严峻峭。远眺吕河镇，犹如浮在空中的海市蜃楼，又象是镶嵌在名为卧牛山的“百叶窗”。艄公说，吕河是个石头镇。

吕河的房屋大多建在河边，参差有致，别具一格。若无河堤阻挡，则由几根粗木深插沙地，上横几根木梁，木梁中间再钉上木板，稍加整理修饰，简易耐用的木屋便架成了，倒是为吕河镇街平添了几分情趣。记得第一次在吕河喝醉酒，就是在这木楼上。镇上几个真心弄文学的小友，豁出命一般将我等几人从官宴上生拉硬扯拽了出来，寻了一家江边木楼，大碗炒菜，大碗喝酒，听江涛拍岸，谈人生文学，直到醉眼朦胧。这场酒醉出了英雄豪杰，醉出了今生难忘。我以为，无论是谁，生活在这样恬静纯情的小镇上，都会获得一生的幸福。

其实，吕河岸路水路都有，铁路公路方便；喇叭一摁，就上了安康；汽笛一拉，便下了十堰。吕河街上，飞檐翘角的庙宇有之，雕梁画栋的会馆有之，三层四层的楼房有之，录像舞厅也不少。商家一家接着一家，集市四季常开，每日如潮，贩子西来自早阳、安康；东来自旬阳、十堰，甚至襄樊；南来自神河、赤岩；北来自甘溪、赵湾，是一个产品集散地哩。不知是消费品过于丰富还是市场真的疲软了，一派的吆喝声不绝于耳。而我却喜欢那古色古香的窄街小巷。

那天有雨，游游丝丝的很是古典。与朋友们散步之中，就见一绿衣女子于古屋旧舍夹峙间的窄巷里款款走来，一把已少见的油布纸伞半掩了粉脸，疑是见到了戴望舒先生《雨巷》里那位散放着紫丁香的女子了，一阵的发呆。朋友们皆笑我多情，但我看见他们的眼里也盛满了缕缕情意……

吕河的山美，水也美。站在街头再看汉江，与过往的船，似是绿绸在飘舞。视线放开，对岸汉白路下有一段石崖向江心插来，激起滔滔恶浪，似一渴极的狮子饮断中流。朋友们见我称奇，便说这是所谓的“狮嘴崖”。于是兴致勃勃地给我讲起了吕河八景：“狮嘴行船拜，双洄太极漩，珠对龙泉井，兵渴马创泉，街南无影塔，犀牛望月圆，冬季沙集市，古渡哪知年”。

在安康时，我是读了《旬阳县志》的，隐约记得“无影塔，吕河镇东百米，唐代摩崖石刻，陕南名胜。”而今，站在古镇上，吸引我的当然不是这江边小镇的景色了，而是印记在脑海中的无影塔。听罢我言，朋友笑而不答，只在前引路，我便尾随于后。在街巷的尽头，只见几层石坎未见塔，朋友指着脚下的汉江说，看那下面是啥？低头看去，水中隐隐约约有塔影在晃动。再看眼前，还是那几道石坎。朋友们始而大笑。后便得意地哈出：“无影塔，离水一丈八，人在塔上走，水在塔下流。”

见我惊诧不已，朋友们娓娓道来：吕河在汉江航运史上多有记载，它原是艄公泊岸栖身之地。为了保佑平安，朝拜方便，居位于斯的信徒们就在此凿塔为佛，虔诚乞拜。日久天长，所凿之塔神象形不象，倒映水中形象神不象，有人美其名日无影塔……

虚虚实实在吕河奔小康搞了一年，收获真是不少。日子久了就生情，想这吕河的来历，吕河的古今，吕河的神奇。也巧，我们包挂的就是汉坝川上的江店村。村上的老人们就讲，吕河以前写作“闾河”，何以称此？全都不知。查《辞海》里的“闾”字有三种解释，一日里巷的大门，二曰汇聚，三日传说中的兽名，形状象驴。至此，我恍然大悟。《旬阳县志》有记载，汉二年，楚汉徐州一役，项羽大败刘邦，刘邦在逃往川途中，曾屯兵于此，设“驴川县”。因当时汉坝川为陕、川、鄂交通要道，负重之驴川流不息，故名之“驴川”，驴川之河便名“驴河”，因“闾”之音似驴，便称了“闾河”。后又因“吕”字方便，干脆就写作了吕河。究竟哪一种说法更为准确，想来或许三者兼而有之吧。

这里，要说的是，吕河的神奇绝非这八景，站立在汉坝川上，向东望去，那山形极似一代伟人安祥长卧，为了不致亵渎神灵，我故且打位，还有那小学操场上的古树，传为张子房所植，历千年风雨沧桑，树自皆空为洞，洞内六尺见方，然古树枯而不死，依然枝繁叶茂，冠如巨伞，浓荫匝地，伴我返朴归真的心田常青不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