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梦亭记

散文　□文/刘蓓

春城昆明，揽胜有三：上西山观龙门，下滇池泛小舟，游大观楼公园临风抒情怀。而凡游大观楼公园者，必急急直奔大观楼一看，为其名声甚大，仰慕中了却一番夙愿。我却一见之下，顿觉失望：那长联是早已背熟的，那楼阁也不高不大不奇不特，非想象中的模样。加之楼前大观湖中，几排现代游艇扎眼，无数过往游客喧哗，古意全消，便一瞥而怅然离去。

却又不甘失望，顺曲径信步而游。拐过大观楼右侧，折三重回廊，忽觉眼前一明，见一似亭非亭，似阁非阁的建筑幽幽地居于湖畔僻静的角落。其形方方正正，于简朴中见古拙；其势沉沉稳稳，于素朴中透典雅。雪白的墙，翠绿的瓦，几扇木门精雕细刻，却不着油彩，更显示刀法明快，形体鲜活。全亭朴拙素净几与南方瓦屋无二。

心中暗暗称奇，欣欣然细观。亭前四棵梧桐尚是年轻，便显示几分风流俊秀；一丝凤尾竹却经年老态，葱葱茏茏如巨伞般挡住了湖光；守定了亭前的郁寂，在湖风中泼洒着气蕴，诉说着年华。更可爱那万千竹叶儿，向阳处亮绿如玉，颤颤中似要被阳光幻化了去。背阴处侧作一团绿寂的静，如美目入定，幽思遐想……一时神清气爽，忙抬头寻亭之大名。正门不着只字，也无对联，只门楣上方，悬一不大不小的匾额，蓝底白书，书曰“牧梦亭”。立时失声叫绝，惊叹前人深解游子之深意！想来世人游山川、揽名胜，浅尝者为赏心悦目，稍深者为排思遣绪，再深者为治清壮怀——而真得其中三味者，实在确是为着放牧那一丝半缕、不即不离、不明不白、朦朦胧胧之梦想的呵！

遂下心体味。绕至亭侧，方知此亭三面环水，由湖底垒石作基而起。名为亭，却有门、有墙、有大屋顶。左右粉白山墙各开的描黑扇形空窗，临湖后墙则一字通开条窗，不着雕饰，如镜框一般，各框一幅自然之通卷——好一个灵而不空、逸而不飘的所在哟。且喜无人搅扰，独入亭内，推窗眺去。平视：隔湖西山之势如紫龙醉卧，遥遥有豪气袭人。环湖千树垂柳，如屏如帷，绿意爽目。湖中三两曲桥连通，偶尔一女子——着红衣白裙，窈窈窕窕自柳岸小路过桥而去，真似莲花仙子入世，又如一朵红云随风飘去。一时湖光山色，树姿花态，万顷景物，无遮无拦，尽收亭前眼底，可真是个放牧一片野梦、千种风情的绝佳之境呢！

如此如醉如痴，从午后至薄暮，贪爱不舍。终等得一弯新月，盈盈地挂上柳梢，印在亭外湖心，给这幅水墨画卷添上一个亮莹莹的印章，方才醉步摇摇，恍惚如出梦境般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