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吧，说“我爱你”吧

□文/苏国婷

那天正安坐在沙发上看报，8岁的女儿悄无声息地溜过来，扎满小辫的头从报纸下钻出来，问道：“爸爸，你爱妈妈吗？”我一愣，抖抖报纸，咳了一声说：“当然，乖乖。”以为她会满意地走开，但她却仍是睁着乌溜溜的眼睛看着我，眨眨眼睛说：“可是你从来没有像电视里那样抱过妈妈，对她说‘我爱你’。”我顺着她的小手所指看去，电视里正在放一首流行情歌的MTV，海滩上一个帅哥一边大声唱“爱”，一边将年轻漂亮的少女拦腰抱起，没完没了地旋转。导演用的是慢镜头，少女的黑发缓缓地摆成一个弧形，把两个年轻人的笑容衬得灿烂无比。

我一时语塞，只好哄她：“好，一会儿你妈妈回来了我就抱她，行了吧？”她这才满意地点点头，起身看电视去了。我却无心再看报，心里嘀咕着：现在的孩子也太早熟了，才8岁就问什么爱不爱的问题，都是电视给闹的。

妻下班回来了，女儿欢叫着扑了过去，并一个劲儿地把她向我这边拖，一边喊：“爸爸，快！快！”她兴奋得两只眼睛都发亮了。我没想到女儿会这么认真，一时倒手足无措了。妻一脸狐疑地盯着我，问道：“你们父女俩搞什么阴谋呢？”

我从沙发上站起来，傻乎乎地看着妻。斜阳的余晖从窗外洒进来，将她披泻的黑发照出了一圈金黄。又柔和地打扮着她娟秀的脸庞。我忽然发现，妻曾那么光滑的眼角已经平添了几许细细的皱纹，显示了一丝倦怠和沧桑。我这才惊觉，原来那个美丽可爱的少女已被岁月悄悄磨蚀，变成了一个消瘦憔悴的少妇了。

一瞬间，我的心仿佛被什么东西轻轻撞击，涌出滚滚惆怅与感伤。我一把将妻拦腰抱了起来。她惊叫了一声，拨着我的手臂说：“你干什么？快放我下来！”女儿拍着手跳着笑着，软软的乌发和短短的裙飘了起来，恍若一个快乐的天使。

我仰头看妻，好久没有这么看她了。她也正低头看我，如瀑的黑发披散下来，遮住了夕阳，也遮住了那些细小的皱纹。刹那间，我仿佛重新回到了初恋的时光。那时候，我曾多少次狂喜地将这娇小的身躯凌空抱起，无限珍爱地凝视那娇羞美丽的脸庞。

我深吸一口气，由衷地说出那句久违的话：“亲爱的，我爱你！”妻轻轻“哦”了一声，如热恋时一样将脸贴靠在我的肩上，孩子般紧紧搂住我的脖子。当我抱她轻轻放在地上时，她已是满脸泪痕。我们紧紧拥抱着，几乎忘记了周围的一切。直到听到女儿抱着我们的腿嚎啕大哭，才连忙弯下腰去哄她，女儿止住哭声，揉着眼泪看看我，又看看妻，困惑地问：“爸爸妈妈，你们怎么了？”

我们互相看着，不禁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