吵架

□文／莞儿

在喊出“你混蛋”之后，我冲出了家门。

其实在吵架的途中，我就已经忘了当初是怎样的一个起因，但这并不影响我在相互升级的音量中把架吵到高潮——以我的离家出走为标志的高潮。

我在楼道里做了稍事停留，当然不是为了等待他追赶的脚步，我的尊严不允许我这样做，就像我在冲出房门时绝不允许自己故意磨蹭一样。我只是平静一下心绪，把泪擦干——我不能挂着一副离家出走的面容出现在大街上，然后又想了一下该往哪里去。还没有想好去哪儿，我就已经在大街上了。但不去哪儿已经想好了，就是绝不能回娘家。哭哭啼啼找娘哭诉，这人我丢不起。况且也得让他看看我的志气，你以为我除了回娘家就没地方可去了？

不能回娘家只好无目的地往前走，一边走一边想。去朋友家？不行。这不是不打自招么，明天就会成为朋友圈子里的头号新闻，一贯在家称王称霸的我如今落到此番下场，这是万万不能被人知的。那去住宾馆？小旅店人多手杂不安全，当然不能去，再说已经有人给我委屈受了，凭什么自己还让自己受委屈呀。去高级饭店。这才发现，出来的时候没带钱，我立马紧张起来。难道要露宿街头不成？想到这儿我才开始注意周围环境，这一注意，立刻觉得危机四伏。夜里12点的街头，路边或蹲或坐的几个男人，烟头在黑夜里一闪一闪，似乎随时有可能袭击我。远处是几个醉汉，跌跌撞撞地叫嚷着。身边偶尔走过的几个女子，浓妆艳抹身份可疑。刚才昂首挺胸走出家来，而现在，我恨不能立刻贴上个标签，好有别于身边那几个“职业”女子。

白天充满温暖的街道，夜里竟这样恐怖！几个男人站起来，毫不掩饰地上下打量我。我从他们身边走过，甚至不敢回头。在街道的拐角处，我偷眼看了一下，似乎有一个人跟上来了。我不敢再看加以证实，只能加快脚步往大路上走。会是劫钱？劫色？还是害命？我浑身汗毛倒竖，顾不得面子，拿出手机开始给一个朋友打电话。刚输入号码，“你去哪儿？”背后的男声让我差点扔了手机。心脏狂跳着我转过身，竟然是刚吵完架的人！而我竟然惊吓得没听出他的声音。直愣愣地盯着他有数十秒，这时灵魂附体，想起先前在家里的耻辱。

“你管我去哪儿呢！”

“你要不是我老婆，我才不管你呢。”

“呸！那我下午让你给我系鞋带你怎么不管？”

“那和你的安全无关，属于无理要求。”

“怎么无关？谁说无关？你要是给我系了，就不会有现在，我也就没有现在的安全危险了。”

“好好好，说不过你，我错了，回家吧。”

回家？我才不。夜色这样好，还有个傻小子当保镖，再说我也不能那么好哄啊。接着走，还专往僻静处走。“慢着”，身后一断喝，我已经被拦腰抱起，几步之后又被放下，“那儿有堆狗屎。”

“我累了，你背我走。”

“要背，你就得回家。”

“本人从不接受附加条件。不愿意背就算了。”

“好好好，我背你。

当然是回了家，当然是没背几步我就主动要求下来了。两口子吵架，气节不能丢，但人家给台阶咱也得早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