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着真好
□文/李燕
一场灾难之后,我带着女儿搬回了故居。
这是一座城南近郊的两层小楼。开门就见西边的山,山顶的游云和晚霞;开窗就见东面的山,山坡上的花和飞鸟。
一条小街幽静而亲切地穿过楼下,过往路人的脚步和说话声协调地融入天籁,形成一年四季流动的音乐。街边的梧桐舒展而多姿,接纳雨露、阳光、风和蝉鸣,春天绿秋天黄冬天披雪……在这里,我度过了我的女孩时光,那些充满浪漫幻想和灯下读书的悠闲日子,永远都是我心中摇响的风铃,清脆而恒久。
人总会在不断期待和向往中怀恋旧日时光,在平淡中希望新活,在寻常里渴盼变化。然而,当变故突如其来时,又顿感手足无措,或喜或悲来不及选择,都得去面对。
6月9日那个漆黑的雨夜,一场猝不及防的山洪将我从睡梦中惊醒,巨大的恐惧推着我背起4岁的女儿逃离了家门。当我背着她走近这所破旧寂静的小楼时,西山正放着雨后浅淡的晚霞。房子闲置好几年了,很少有人来这里,屋内昏暗而杂乱。女儿静静地爬在我的背上。不知是因为重回故居的亲切还是离开的时间太长,也不知是眼前的破败景象引发了感伤还是觉得日后生活困难深重,泪水涌出眼眶,一时间淹没了我所有对生活的热情,骨子里的那种孤独渗透出丝丝凉意。女儿用惊诧和不悦的眼神望着我的一瞬,似乎诠释了我三十岁生命的诗意与无奈,我用忧患的眼神望着夜空,感到命运的况味难以言喻,同时也感到生命在面对自然时,那种浩大而无限的震撼力,无法使人不激动,无法使人不感慨,人之与自然相比既是羸弱的,又是短暂的,一个强壮生命的消失,无异于星光一闪。
此时与彼时,一步之遥,生活就发生了意想不到的变化,面对毫无防备的灾难,我感到往日平常的生活真美好。短暂的悲伤过后,我迎着朝阳擦洗门窗;我买来花布做了窗帘;废旧的沙发翻新一下坐着照样舒心;我把屋子里的灰尘和蜘蛛网一扫而尽;在“客厅”墙壁挂上朋友的一幅书品,在“书房”安放了桌子和留有水蚀痕迹的一些书,在“卧室”装上自己的画,在“厨房”安上了锅灶。一天天过去了,我的家重新鲜活起来。我在烛光里给女儿讲故事,我在烛光下读书,我坐在阳台上给女儿数星星……
一天天过去了,电接上了,水接上了,电视也看上了,门前的葡萄熟了,我们的生活在初秋的清爽里充盈着时时的快乐。感觉着这些,我有一种创业般的自豪,虽然这自豪里隐显着酸楚和困惑,我有一种很具体的满足感,虽然这满足是那么的细小和微不足道。小楼也因我的居住,散发着烟火的气息。在这里,恋旧的情怀总能启发我在深夜里起身走向撒满月光的阳台,沉静、晶莹的光芒,能透视我的肺腑,甚至照见我因为热爱生命而产生的那些点点忧伤,激情与忧伤都是夜里无人知晓的风景。
其实,幸福是星星点点的很亲切的满足感,是平常人家平常生活里平常的歌,它犹如巨大沙滩中粉沫状的金子,越是不停地淘,就越能感觉到快感就在淘的过程里。
也许,就是这场水灾;也许,就是这次回迁,使我真切地体会了很多本色的东西。困境往往造就人生,能在困难中坚持对生活的热情,就能真实地感受到活着的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