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婚
(小说)□文/宋守庭
秀低着头编做草帽的麦杆辫子,手像飞一样把麦草杆儿抽来撕去,草辫子像一条丝瓜藤蔓,一会儿就扯满了地,蔓儿扯着扯着就扯出了编辫儿人眼圈的泪水。秀掏出手帕去擦:哎!这该怎么说呢?
秀的男人叫狗娃,小时爱学狗叫,所以大人给起了个狗娃的名,当狗娃长到20岁和秀谈恋爱时挺着一身彪壮的身体,睁着一双眨巴眨巴的圆眼,穿着一身退了色的蓝衣服。狗娃用甜言蜜语道出了他爱秀的一颗心。秀是农村姑娘,被两句甜言抹甜了心,被三句蜜语滋润了肺,就表出了自己的衷肠。结婚后,夫妻俩在黄土地上撒汗,得来的只是一肚子饱饭,手一张,掌中没钱。一天,狗娃对秀说:让他去广州吧,凭他的彪壮身体和那转轴儿的脑袋定会挣很多钱的。秀想:是呀,男子汉应当去闯荡世界,怎能把一条蛟龙拴在女人腿上。狗娃上广州一去就是三年。在这三年里,秀在家顶个男子汉,担水挑粪,犁地撒种,收割碾打,汗水用瓢倒,养活着阿公爸妈。爸妈走到哪夸到哪:秀是个贤惠的媳妇。3年后,狗娃回来变成了一身西服扎着领带的阔汉,用满嘴的广东话说:“秀,咱们生活层次不同了,离婚吧。”想到这,秀的心被辫蔓儿扯碎得一片一片的;哎!良心叫狗吃了。
“狗娃,你个没良心的和秀离婚。”上房里传出了阿公爸骂狗娃的吼声,“夏天地里的活,冬天家里的事,哪一样不是秀干的?她一天要抓养孩子,还要待奉老人,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累,从不吭一声,多好的媳妇,你却要离婚。你去广州才几天,就让那些女妖精迷住了。呸!你还算个男子汉大丈夫吗?你不是人,你是条真真正正的狗,谁给你扔块馍,你就跟谁走了。”
狗娃妈骂:“你和秀离了婚,就别进家门,我们就当没有你这狗儿子。”
喊声、骂声在院子里涤荡,在秀的心里回旋,她怕二老生气,扔了手里的辫儿,站起身向上房走去。
上房里,二老愤情激昂地骂着,狗娃低头站着,骂者气得满脸通红,站者却一脸平和,好像父母嚎的是天,骂的是地,根本与自己没关系。
秀走上前对爸妈说:“两位老人,别生气了,我和狗娃离婚。”
狗娃猛地抬起头惊疑地喊:“真的?!”
秀用坚定的声调答:“真的。”
爸妈听到秀的答话忙双膝跪倒哀求秀:“好媳妇,绝对不能离婚,家里离不开你呀!”
“爸妈,”秀用和蔼的声音说:“离吧,和这种没良心的人过有什么意思,让他跟爱他的小姐去吧。”
狗娃抢着说:“秀,我拿一万元赔偿你的损失。”说完就从提包掏了一大捆票子。
秀用脚踢散票子说:“我长有两只手,凭劳动吃饭,这么多钱我不要,只要一个五分硬币。”
狗娃问:“为啥?”
秀说:“你的人格只值5分钱。”
狗娃爸连忙说:“连5分钱也不值。”
秀把草辫儿装上车,去收购站卖辫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