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峙
·小说
□文/刘殿学
王伏生在车站广场东边摆粥摊。
邱应山在车站广场西边摆粥摊。
王伏生女人会吆喝。安徽人,嗓子好,吆喝起来,像唱山歌好听:“稀饭油条,水煎包子嘞!喝碗稀饭不收钱,两根油条五毛嘞!”
出门人就喜欢个热情劲,听见那脆嘣嘣的山歌嗓子,不饿的人,也想坐下来喝碗稀饭,让小娘们热情热情。
每当看到从车站出口出来的人,拖着行李,还没走出二道阶子,就被安徽小娘们唱过去了。广场西边的邱应山炸出的油条,只得放案板上凉得发硬。一大锅稀饭熬好了,放得结皮皮,气得抓起铲子,当!当!当!使劲地敲锅边。男人敲,女人喊:“吃稀饭的到这儿来呀!刚开锅的南米稀饭!”
邱应山女人四川人,四川人说话不好听,大米稀饭说成“屎饭”,听得人恶心。
邱应山气急败坏,就用自己的声音,去压住女人的声音:“过来看看,过来看看,油条驴屎粗嘞!”这话虽然杀气,但明显得罪人。喊了半天,没有人来。那些驴屎粗的油条,还是留下自己吃。
又一趟火车进站。
又听到王伏生女人一阵唱:“稀饭油条,水煎包嘞!喝碗稀饭不收钱,两根油条五毛嘞!”
几阵吆喝,早饭时间就过了。
广场两边的粥摊都收走了。
王伏生空空的粥桶里装着钱。俩口笑着说着往家走。
邱应山提着满满一桶粥,上边横着驴屎儿粗的油条,男人女人没精打采。
第二天天一亮,广场东边的王伏生女人,对着出口处的乘客,继续那样唱着。
广场西边的邱应山女人,今天却不用四川话喊了,改成电喇叭叫:“吃稀饭的到这儿来呀!刚开锅的南米稀饭!油条刚出锅!小菜不收钱!过来,过来了,过来这边坐!”
刚从出口处挤出来的乘客,不往别处看,就能听喇叭叫。想吃稀饭的人,三三两两,往广场西边走。
广场东边王伏生女人,再好听的山歌,也没人听到。
第二天再出摊时,王伏生女人也不用嘴唱山歌。王伏生在粥摊旁边电杆上,拴了个高音喇叭:“稀饭油条,水煎包嘞!喝碗稀饭不收钱,两根油条五毛嘞!”放出来的声音,再不是那么动听的山歌,就跟文化大革命俩派喊话似的,开足了音,往死里叫。
邱应山一看,不中!压不过他就不信!马上在旁边的电杆上拴了俩高音喇叭,放出来的声音,简直能把天空中的人造卫星震下来。那些在火车里闷得头晕脑胀的乘客,一出站,就吓得捂着耳朵,一个个拖着行李,不要命地逃。
早饭时间过了。
广场两边的粥摊都收起来。
王伏生挑着满满一桶稀饭,桶盖上横着硬棒棒的一排油条,没精打采地往家走。
邱应山挑着满满一桶稀饭,桶盖上横着硬棒棒的一排油条,没精打采地往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