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张

·小说　□文/老荒

人什么时候最聪明？大概是在恋爱的时候；人什么时候最傻？大概也是在恋爱的时候。我的朋友老张，就是因为谈恋爱丢了杂志社副主编的职务。

老张下一步任副主编是杂志社公开的秘密。组织上已多次找他谈话。从工作分工上他角色也已提前到位，只待开会宣布。就在这节骨眼儿上，他给情人打长途电话，一个月花了单位4000多元电话费，闹得满城风雨，结果副主编职务泡了汤。

老张和情人冉冉的故事可以写成一本书，因篇幅所限，这里只做些必要的背景交代。冉冉是一个北方城市小有名气的女作家。三年前的秋天老张去组稿认识了她，两人一见钟情。他们各自的婚姻都很不幸：老张的妻子是个俗气的小市民；冉冉的丈夫是个同样俗气的小官痞子。多年来他们一直都在忍受着精神生活和世俗生活的残酷割裂，彼此都认为对方就是自己要等的人。他们试图挣破各自的婚姻牢笼，组成一个举世无双的完美的家庭。但红尘滚滚，世间不可能有这种完美；他们也渐渐明白，有情人难成眷属，这是生活的常态。他们不能“化蝶”，只能想办法秘密幽会。几个月前，趁冉冉的丈夫带孩子回老家，老张借组稿的名义去了趟北方那个让他魂牵梦绕的城市。

老张回来后失魂落魄。他要打电话向冉冉倾诉他心中无尽的爱和思念。老张的妻子在私营企业工作，忙得披星戴月，他们杂志社也不坐班，他有的是自由。冉冉办公室有两个人，另一位长期休病假，平时只她一个人，中午她不回家吃饭。每天中午，老张早早地吃了饭就去办公室给冉冉打电话。他们在电话里哭，在电话里笑，在电话里接吻，在电话里拥抱。他们今天重复昨天的话，明天重复今天的话，无尽的爱和思念总也无法倾诉，倾诉本身成了目的。

平时，杂志社电话费每月一般三四百元，老张“组稿”回来的那个月竟将近五千元。总编让人去电信局要了份话费清单，把老张叫到办公室。看着那个打过无数次的熟悉的电话号码和一次次的通话时间、话费金额，老张一下子愣住了……

据话费清单记录，老张和冉冉通话时间最长的一次是280分钟，200分钟左右的居多，最短的一次是80分钟。

半年后老张和我说起此事时仍觉得不可思议。我问他怎么会打那么长时间电话，他一脸茫然，说唯一的解释是当时忘记了时间的存在，这个世界一切都不复存在了，只有他和冉冉。我问他知道不知道打电话是要花钱的，他说这个当然是知道的，不然就在家里打了，只是……只是一和冉冉通起话来哪还管么电话费啊，就是发生地震也不会管的。老张说，仔细想想，那段时间整个人就有些傻儿巴叽，智商严重低下，活了三十多年这还是第一次。

——是疯狂的爱情让他变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