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心电波营救轻生女

□文/马进

2003年2月10日晚，躁动的寒风舞动着雪花，北方的营口早已在冰雪的包裹之中。就在这个冰冷的夜晚，一个年轻的女性在向一位电台主持人作最后的道别：“我一直是你的热心听众……我把最后的声音留给你，也请你为我、为我的小女儿作证……”她与主持人的对话通过电波在这座城市中传送，她还不知道，一场全城的爱心拯救已经开始……

命悬热线：向一直仰慕的主持人作最后道别

2003年2月10日晚10点10分，营口市交通广播电台主持人“夜阑”的节目已经开始。此刻，一个微弱、带着沮丧的女性声音由节目的导播雪梅转给了“夜阑”：“夜阑，我一直是你的热心听众，可以说这一段，是靠你的节目挺过来的，很长时间了我都想和你唠唠……可现在，我已经彻底崩溃了，只是我想和你道个别，想把最后的声音留给你，因为你值得信任。然后我就要到另外一个世界上去，也请你为我、为我的小女儿作证：委托你一定将我8岁的小女儿托付给我的父母，不让我的那个丈夫领走……”当来电的女人提到“女儿”的时候，话筒的那一端传来了断断续续的抽泣……

意外的情况让导播和主持人都感到震惊。“夜阑”赶紧调整自己的情绪，让自己在最短的时间内趋于平静。因为她知道，此时此刻，营口成千上万个热心的听众都同时收听着她的声音。此刻，“夜阑”真切地对她说：“你能这样信任我，我非常感谢您，同时更能看出你是一个很善良、很重感情的人。你能告诉我你现在在哪儿吗？”

“说什么都没用了，什么都改变不了……”

“好吧，既然你听了我这么长时间的节目，我们也算是老朋友了。你一定得多和我聊聊，我很想了解你……哦，你现在在哪里？”

“我现在马路上……”而当“夜阑”问她具体在哪条马路上的时候，这位女子拒绝说出方位：“我想这个已经不重要了，我只是想和你把话唠完，也算了结我的最后一份心愿……”

“那么，既然你那样信任我，那你能不能听我一句话：把你的事情讲完，我做完节目后我们再做一次长谈，你究竟遇到了什么事？”

对方抽泣不止：“我太失败了……十年前，我的丈夫因抢劫判了刑。我一直带着小女儿在家里等着他，好不容易等了他十年，没想到几个月前出狱后，他几乎每天都打我、折磨我，我只好提出离婚，法院却不让。更让我绝望的是，就在几天前，他把我们的房子给卖了，搞得我离婚离不成，房子成了别人的，我还怎么活啊！”……

十年空等：恩将仇报的丈夫让我怎么活

随着伤心的抽泣，这位女子断断续续地讲出了自己的故事。

11年前，这位来自营口郊区、名叫张翠玲的姑娘在中专毕业后，经别人介绍与辽河皮革制品厂的技工王志亮恋爱。由于当时她没地方住，几个月后就与王志亮结了婚。第二年，他们有了个小女儿晶晶，而在晶晶还不满8个月的时候，王志亮就出事了。

一个多月前，丈夫与另外两个社会混混抢劫了一位货车司机。没想到巧合的是，这天那位被劫的司机偶然来皮革厂拉货，意外地将正在吹着口哨付货的王志亮认了出来，他和同伴很快将王志亮扭送到了厂保卫处。见到妻子到来，这位丈夫对妻子说：“翠玲，给他跪下，让他饶了我吧……”

妻子的一跪没有挽救丈夫，包括后来她四处借钱“活动”，丈夫还是被判了十年的徒刑。一年之内，王志亮的父母先后郁郁而死。这时，好多亲属和同事们都劝这位妻子与丈夫离婚改嫁。但她说：“我一定和孩子一起等他，直到他出来！”

善良的张翠玲一个月的工资仅仅300元，为省下钱给丈夫免去所谓的“皮肉”之苦，她每天都省吃俭用，还将自己的房子租了出去，自己搬到单位的宿舍里住。她想，家里多进点钱就给丈夫多带来一点改造的希望和信心。冬去春来，十年的光景，这位妻子从21岁一直等到了31岁！2002年6月16日，她早早地在监狱外等着丈夫从里面出来，而这时一位热心的大姐则说起了“风凉话”：“从这里出去的人，有几个不打老婆的？”结果后来的事实被这位大姐不幸言中。丈夫回来的第二天就为女儿劝他戒烟而大打出手：“小东西竟管起了老子！”而后倒霉的就是妻子了。

丈夫好像每天都心烦意乱，他每天都要放纵地酗酒，然后无节制地要求性生活，再后来就是拳打脚踢，很多时候丈夫都将她折磨得遍体鳞伤。几乎每天入睡前，她都要跪着给丈夫铺好床被……张翠玲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苦苦等了十年，而得来的却是恩将仇报。几个月后，她不得已地向当地法院提出离婚，法院于11月12日将其离婚的请求驳回：原因一是感情没有完全破裂，二是打她没有造成严重后果。离不成婚的她只好带着小女儿搬到妹妹的家暂时居住。

2002年12月29日，当她再次回家里看看走到自家门前的时候，她的钥匙总也打不开门。这时里面有人拉开门，满脸疑惑地问她：“你找谁？”张翠玲说：“这是我的家……”而对方理直气壮：“怎么是你的家？我刚刚从户主王志亮那里买来的。”这时她才知道，丈夫偷偷地拿着房产证将房子给卖了！

至此，张翠玲已经一无所有，她对生活已彻底绝望。这天，她沿着大街跑了20多家药店，凑足了120片安眠药。她想：在自己难眠的深夜里，好多时候都是听“夜阑”的节目挺过来的，在结束自己生命之前，一定要向她道别，向她倾诉自己的失败、委屈。2003年1月2日这天晚上，张翠玲哄睡了女儿晶晶，对妹妹说要去看一个同事，然后揣着那些安眠药来到了大街上，无情的冷风刮在脸上，她在一个IC卡的电话亭前拨通了“夜阑”的热线……

雪夜寻觅：一根揪心的热线牵起一座城

一句句泣血的哭诉，一段段含辛茹苦的故事，都在这个冰冷的雪夜，从电话的另一端传给了主持人，又通过看不见的电波传到了这个城市的千家万户……在这种情况下，直播室里的另外三部热线电话不断有听众打进来，他们对导播说：“让主持人好好劝住，要把她救下来！”

此时，营口市公安局110指挥中心的报警电话早已响个不停。原来都是电台的听众们向警察求助的电话：“警察同志，现在有个女的要自杀，她正在和电台的主持人做最后的通话……”“110警察，请你们赶紧打开市电台的节目，那里有个女的要自杀……”一时间，来自不同家庭，不同地点的报警电话响成一片……还有一些一边在雪夜跑车，一边收听电台节目的司机也向110指挥中心打来电话……

此时，在营口市内，不少的哥都已经在收音机里听到了轻生女子的声音。他们许多人都放下了手中的活，满街找个不停。营口星光出租车公司的26辆出租车，通过司机张振林、耿云坡、蔡家武等人依靠对讲机的联络，分不同的街道寻找……

110指挥中心的同志早已打开了营口电台的热线节目。此时，无线电波正传送着那位女子与主持人“夜阑”应答：“我早就想到死了，特别是在深夜的时候，那时总有你的节目陪伴让我坚持了一段。大姐，真的感谢你……”

导播雪梅对110说：“根据直播间的热线电话的来电显示，那名轻生女子的电话号码为4803742。”

于是，全市几十个110网点的警察几乎同时启动了警车马达，并打开了电台的节目。这时是“夜阑”的声音：“你的女儿对你好吗？”电话的另一端则传来了呜咽：“……女儿对我很好。”……

在这位女性的哭泣中，几十个警车行动在营口的大街小巷，他们细致地盘查着每一个街道两边的电话亭。而许多的哥也在同时寻找着这个电话亭……此时，电波传送着“夜阑”的声音：“你为一个不值得你爱的男人去死，值得吗。你的收入300多元，的确很低，但钱可以再挣，以养活好女儿。房子没有了，我们可以通过法律手段要回来……”

“夜阑大姐：我对丈夫绝望，我对社会也绝望。我今天去找了街道的领导，问他们为什么不经我的同意就主持把我的房子卖了，我和丈夫毕竟没有离婚啊，房子是我们共同的财产，可他们却冷着脸说：那是你和你丈夫的事儿，我们不管。你觉得不对，你就跟你丈夫打官司去吧……”

在收音机前，无数听众听到女子的这些话语都有一种揪心的感觉。而让在大街上寻找她的警察和出租车司机们揪心的则是：找不到这个女子的准确位置！

此时，是“夜阑”的急切声音：“好妹妹，告诉我：你现在什么地方。我派人去把你接来，让我们面对面地谈一声，然后你再选择……”

一个城市的爱营救了她

这时，营口市巡警支队二大队队长焦明与二中队队长李强及警员柳宇、张卫、李殿伟拨通了那部公用电话的“邻近”的号码4803743，并问接电话人所在的位置，对方回答是在位于营口市西部市区的五台子附近，于是他们便急速赶往五台子……此时，李强驾驶的警车已在五台子急切地寻找……

警车里的收音机又传出了“夜阑”的声音：“大妹妹，请你不要放下电话，我现在给你读一读那些市民对你要说的话——这些都是导播给记录下来的。一位家住辽河小区5号楼的老太太要对你说：傻丫头，别想不开，领着你的孩子到我家来住吧……”

“营口职业技术学校的张玉芬老师托我们对你说：要坚强起来，她会帮你找个吃住的地方，她想和你交个朋友，想和你谈谈心……”

“一对退休的老夫妻让你坚强起来，他们说：每个人都可能遭遇不幸，坚强才是最好的选择。我们也有一个女儿，虽然她早已成家，但我们每一天都在惦记着她——你的父母也会同样惦记你的，你怎么忍心去伤害他们……”此时，李强等警务人员终于在西市区平安路附近发现了正在磁卡电话亭前打电话的女子。很快，人们通过电波听到了轻生女子电话的背景声：“我们找了你很长时间了，我们是110的……我们警察一定帮助你想办法。”

一个城市久久悬起的心终于落地，一个城市千万个掌声终于响起……

警察将大衣裹在她的身上，并将她劝到车上。这时，警车里的收音机响起一个个热切的声音：“我是个62岁的老太太了，同时也是道叉福利药房的经理，我可以无条件地给你提供吃住……”

“我是北极星大理石厂的厂长，我欢迎你来我厂工作，因为你是一个很善良的人，我厂有了你，将是全厂的荣幸……”“我是一位律师，我想帮你打官司，向你提供法律援助……”

“一个城市千万双滚烫的手都通过电波温暖着她的心。此刻，她已痛哭不止……在这种情况下，这位轻生的女性没有辜负善良人们的愿望，她选择了坚强。很快，司法局表示委派最好的律师帮她打官司，团市委要帮她对孩子的读书做出照顾，民政局齐局长表示，一定尽力解决她的困难。营口市西市区陈副区长指示：一定要把法律援助和救助事宜做好，这么多好心人关心她，是营口市的骄傲。

2月14日，这位女性与主持人“夜阑”会面。她没想到，这位热心“大姐”才25岁。这天晚上的节目中，仍有不少市民在为她点歌——“你的心情，现在好吗？你的脸上，还有微笑吗？人生自古就有许多愁和苦，请你多一些开心，少一些烦恼……”这首歌的名字叫“祝你平安”。

（照片说明：轻生女被救后与110警察在一起　马进　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