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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版日期:2003年05月16日

陕西工人报北国周末-社会经纬·憩心亭 爱心电波营救轻生女 读书 五地主 憧憬 真愿你是一缕风 小幽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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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国周末-社会经纬·憩心亭
04

憧憬

□文/浅浅

老人木然的坐在那扇砖头上,用一双混浊的老眼望着脚下被秋风卷起的片片枯叶。叶子在狂风的无尽鞭挞下蜷缩着身子翻滚着,它是那么忍气吞声的被卷起,又是那么无限留恋的停住脚,最终还是被那阵狂风从桥洞拖进了水里,流走了,流走了……

远处一个黑影摇摇晃晃的前进着,他走起路来谁看着都要联想起被大风吹摇就要坍塌的土墙,或是房屋,眼看砖瓦四下分离的游走起来。老人借着桥头那微弱的被打破灯罩的路灯,终于看清楚了向这头走来的黑影。那黑影起初用惊异的目光打量着老人,犹豫着停住了脚。只是那么一小会它便卧到了老人的对面,卧到路灯也能照在它身上的地方。“可怜的狗。”老人想。这便使他想起了自己。一整天了,他像眼前这只筛着糠的狗一整天的守在这,想要卖掉一把钥匙链或是一把梳子,至少一把火柴。他就这么固执地守着,像是给面前的小摊守灵,虽然脚已经冻麻头已经吹木。他又望了那狗一眼,眉宇之间充满着伤感,充满着同情。而那狗只把头偏了偏,就闭上了眼睛。似乎在它对面的是早已腐败并且风化的一堆屎。对此已毫无兴趣。

老人解着钮扣,窸窸嗦嗦的声音传入了狗的耳朵。狗抖动着耳朵,前腿伸直抬起了头趴在地上望着。它似乎期待着什么,终于老人掏出了一张带着体温的照片。照片已经很旧了,皱巴巴的看起来被老人已经揉搓了很久。那狗又收了前腿,偏了偏头,闭上了眼睛。

这是二十年前的一张全家福。有他,他的妻子,他的儿子。老人看着照片就禁不住想起了往事如同独自坐在摆钟前就禁不住要打瞌睡一样。

老人是三十岁来到这个小县城的。在这之前他一直以一个知识青年的身份出现在农村,他下乡插队的时候只有十八岁。那时他对自己发誓要用满腔的热血谱写自己的一生。于是他一留就是十二年。当他背着和当年下乡一般重的行李来到县城时,头发已经明显花白了。

他当了工人,一名开矿工人。每当烟尘弥漫、耳朵被榔头吵得叮咚作痛、汗水都顺着额头流进眼睛蛰的酸痛酸痛的时候,每当他拿着榔头累得再也抡不了一下的时候,他在心里不断的对自己说:“好好干,不要偷懒,要为咱小队争光,要为自己争光。”那天当他艰难的抡着胳膊咬着牙拼着命干的时候,一种沉闷的声音贴着地面传向大家的耳朵,紧接着地洞就摇晃了起来,光线就越来越暗。“塌方了、塌方了。”前面的人在喊着。他头脑发胀,沉闷闷的不能意识到到底出了什么事。只是跟着大家跑着,手里还拿着那把榔头。再后来一块石头滚了下来,大家都挤着跑,旁边的人推了他一把,他摔倒了,石头朝他掉了下来……当他再睁开眼睛的时候,他的半条腿已经没有了。

他拄着拐杖去找领导。进了门只说了一句话:“我想活着。”从领导家一出来就瞧见母子俩已默默的站在风地里。两人扶着他一步步地走着,那只空荡荡的裤管在不断的摆着……

领导给他找的工作就是看大门。在那间不到三十平方米的小屋挤着他们一家老小。日子就像这房间紧巴巴的过着。而后儿子长大了,当兵了,走了。妻子老了,得病了,死了。老人常常坐在那里回想起儿子当兵走的那天。那天天很冷刮着刀子似的风。儿子是怎样长跪在地不起,又是怎样流着眼泪骂自己不孝,他始终没让眼泪流出来,只是漾荡着拐杖指指门说:“去吧,去闯闯吧。你想要的就是我想要的。”一年以后儿子寄回来一面奖状。老人把它挂在了墙上。又一面奖状挂在了墙上,又是一面……当老人撕开这次寄来的包裹,也把它挂在了墙上。这回却是儿子的遗像。儿子对他来说就是后半生唯一的希望。失去了儿子就失去一切。从此老人的动作更加迟缓了,耳朵也更背了,有人叫门他也听不见。大家对他意见越来越大。终于连这不足三十平方米的小屋也不属于他了。

他叹了口气,用手摸着照片,用那皴裂的手摩挲着照片,就在这时又一阵狂风刮了起来。照片在老人的手中翻摆了几下,像是给老人鞠了几个躬,就连同枯叶被卷走了。老人“啊”“啊”的叫着,对面的狗只是又动了动耳朵,仍旧趴着。照片被吹到桥下河岸边的泥潭里。老人拄着拐杖追随着他的照片,追随着属于他的梦。昏暗的灯光照着老人的背影,谁看着都要联想起被大风吹摇就要坍塌的土墙或是房屋,眼看砖瓦四下分离的游动起来。鼻涕在胡须上结起网罗似的果冻来,纵横的网罗着胡须。照片安静的躺在那里,老人失了声,不顾一切地扑上去,眼看着指头都要碰着了,他又蹬了蹬腿,泥潭也向前耸了耸,照片打着转冲进了河里,流走了,流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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