辘轳井边的故事

□文/张智泉

村边，丁字形街道尽头，有一口井。

井，一米见方宽，四周长满了绿苔。井口，安了个辘轳。整天，辘轳把摇得吱咛吱咛叫，仿佛吟唱着一个古老的传说。

不管天多旱，井里水摇不尽，挑不完，永远滋润着大地苍茫的生命。

村东头对面，茅草棚住着一位老太太，是被下放此地的城里干部。

乡下摇辘轳把她“治”住了。

空桶在井边打了几个转，到头还是空桶提回去。

“羊子”，妈妈叫着我小名，“去帮对面屋奶奶摇桶水，人家是落难人。”

又是个落难人。妈妈真是个菩萨心。

上次，一个妇女领个跟我差不多大的孩子要饭，女人话说得悲悲的：“大婶，俺不是要饭的，孩子爹在武斗中被打死了，俺娘俩落难到这地步。”妈一听，就把家里仅有的几个白馍头全送给娘俩。走了。还泪眼汪汪相送。

等我把水挑到老太太门前，她的泪就滴在水桶里，荡起水中一圈涟漪。

往后，前桶水她家，后桶水我家，一根竹扁担挑着两家的吃水，用水。

回回，我挑一次水，老太太给我一个五分钱的钢蹦。开始，妈不准我要，老太太就说：“老挑水，没啥给孩子，买几块糖甜甜嘴。”妈不再说什么，我就把钢蹦收起来。

妈用线缝一个小布袋，每次都把钱存放在这个粗布缝的袋子里，没有花过一次。

日子一天天过去了。

听说落实政策，这老太太又要回城了，还是什么省上写书的头头，我半信半疑。

这天，我挑水，妈叫我把两桶水全送老太太屋，说：“让她多尝尝乡下井水，城里想喝也喝不上。”从妈的话中，才知道老太太真的要走了。

第二天，老人门前停了一辆汽车，真的要接回城了。这会，妈悄悄关上门，拉上我到田野里挖野菜，我不解地问：“这么多人接送，我们怎不去？”

妈说：“咱不凑热闹，谁有难帮一把是本分。”

一整天，妈都没回家，到了晚上该吃晚饭，妈和我挎着两大篮子野菜回到了家。

奇怪，那辆车还没走。见我们娘俩回来，老太太眼圈红红的从屋里出来，一把拉着妈妈：“大妹子，我村前村后找你……”

接着，老太太又说：“落实政策就要回城了，你需要什么？”妈妈说：“啥也不用你费心。”

突然，妈想起了什么，快步进屋，把那一袋子钢蹦捧在手上，说：“大姐是你给娃的钢蹦，他小孩家用不上，你拿去到城里添点啥。”

这时，我看见老太太握着钢蹦的手在颤抖……这可能是钢蹦太重了吧，我想。

……

再后，我还常到井边摇水，摇把还在吱咛吱咛地叫。

不多久，那位老太太写了一篇“甜井”的文章，竟然还在省上得了奖，说的就是村口辘轳井边的事。

真没想到，村头这眼古老原始的井也能上报得奖。

村口，依旧还是这眼井，人吃用，牲口喝，没两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