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车
散文 文/杨长海
乡下老屋的院里站着一架风车。远远看去,就像一区马站在那里。虽谓车,但它却既不能走,也不能跑。是用来清去稻谷、麦子等粮食中的秕子和草须的一种农具。在陕南一些地方,到现在还作为一种不可或缺的农具。其它的地方有没有,我不知道。
它大约是农人用过的最精致最复杂的农具。手一摇,风像长着眼睛,亦或是长着一颗灵敏的心吧。风闭着眼睛,就能辨认出稻麦的轻重虚实,让饱满的颗粒和干瘪的秕子各走各的出口,风闭着眼睛,就清点了一个季节的收获。
记得小时候,一见到大人摇风车,我就会闹着要亲自摇一摇,每每摇不到几圈,胳膊酸痛无力。一到晚上,和小伙伴们在大院场上捉迷藏、碰拐,尽情地玩耍。热了,就都挤到风车口前,轮流摇风。也时常围着风车反复揣摩:风究竟藏在风车的哪里呢?有的说:“风肯定藏在风车肚子里,要不,它的肚子怎么那么大,里面都是空的。”有的说:“风肯定藏在风车心里,要不,怎么一摇就摇出风来,就像我们说话,总在心里憋了许久,才说出来。”……直到大人们喊我们回去睡觉,我们的争论也没有结果,仍然不知道风车里的风藏在哪里。回到家里,问母亲。母亲说:“风藏在它的孤独里。”我不解。
听母亲说,土地刚包产到户的时候,全队只有两架风车,一到农忙,人们都聚到大院场上,排队轮流使用,那些与干部关系亲近的,总是排在前面。有时也会为此而发生争吵,但风车却是没有偏见的,不管谁用,它都会尽心尽力。人们一直忙碌着,风车也一直忙碌着,毫不怨言。总想有一架属于自家的风车,终于有了一架属于自家的风车,人们不再为它而争吵,它也没有往日的忙碌,大部分时间都静静的站在那里。
后来,我们姐弟几个相继从学校毕业,都参加了工作。不忍看母亲在地里辛劳,将母亲接到县城。临走时,母亲看着住了多年的老屋和磨得光亮的农具,有些不舍地将锄、犁等物送了人,唯独这架风车不肯送人。我们开玩笑说,再放几十年,等我们老的时候,就成古董了。母亲笑笑。
风车孤独地站着,像一匹孤独的老马,无助地站在夜风里,静静的。像是沉甸于对往事的回忆,追忆自己曾经的忙碌与倥偬。轻轻一摇,一股轻轻柔柔的风蹿了出来,并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像要诉说什么,它想诉说什么呢?它想诉说自己的孤独。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