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碎片
口文/雷钟哲
一般说来,用不着刻意为之,城市中的一些景致便在不经意间撞入眼帘,你就在静心欣赏思索之中,感觉到一种别有的乐趣。
我借居的这座城市,它的一隅有座历史名塔,就在这座塔的下面,正在兴建一个宽阔宏大的广场。脚手架围起的地方,已经可见飞檐斗拱气势恢宏的建筑雏型。繁忙的工地上到处是忙碌的身影,高高的屋面上,几个工人正在铺设绿瓦。当然,他们不是严格意义上的工人,而是民工。他们长年累月飘忽不定四处奔波,早已不再是耕作的农民。尽管他们在城里从事着城里人已经不愿从事的工作,住着极为简陋的工棚,过着极为简单的生活,但城里人不把他们当城里人,他们也不把自己当城里人。就是这些不是城里的城里人,每天都在改变着城市的面貌。
城市里几乎所有的拆迁重建,都能听到诅咒和称赞的声音。对搬迁者来说,改变或打破习惯的东西总是不那么乐意的事情,而一旦一条宽阔的马路或一处平坦广场竣工之后,就得到受惠者的一片赞扬,包括曾经的诅咒者。人都是可以改变的,时间、条件和环境,就是各种改变的动因。
在城市的任何一个清晨或黄昏,你都能看到悠哉游哉的遛狗者,主人神情闲适,绝没有半点的衣食之虞,而或牵或放的小狗,奔跑,跳跃,甚或做出各种献媚的姿态,以此消化来自超市的狗食。同样,一家家豪华酒店的门口,都拥挤着各色各式的车辆,而不远处,也拥挤着手拿工具等待雇佣的人群。
人是生而平等的。这是资产阶级革命家提出的口号,但是,城市现实显示的东西,常使你感到哪种口号的空洞和遥远。
我每天骑车经过一条新拓的马路,两个波峰夹着波谷使它犹如一匹巨大的骆驼俯卧在地。爬坡时除自己感到艰难也看到艰难的别人。一次,就在我吁吁攀登时,暮然看到两个并排骑行的身影,男的一手扶车,一手伸出来推着女的后背,他们一齐努力,一起前行。那一刻,我忽然有了一种感动,一种心绪荡漾后的感动。起初,我猜他们大概是一对夫妻或者恋人,只有夫妻和恋人才理所当然的有这种看似随意却人丝人微刻骨铭心的体贴。转念又想,如果他们是同事、同学或者普通的熟人岂不更好?那样,人间的博爱友善、关怀帮助,更加令人心动。继而再想,他们如果是一对偶尔邂逅从不相识的路人,强者在弱者艰难攀援体弱力衰之时伸出援手,就更加完美。因为这时,施助者享受了送人玫瑰手有余香的快乐,受助者体味了人间无私的友情。但是,中国传统的观念过于强大和保守,陌生男女之间,没有柳下慧的胆量,谁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干遭人非议的蠢事呢?
城市的道路旁或树荫下,经常能够见到热恋中的男女,他们大胆地把爱传递给对方,也给城市增加了缕缕爱意。但是,城市流行的“不求天长地久,但求曾经拥有”的爱情快餐,使如今的城市爱情也难免带有急功近利的成分。所以,人们有理由质疑路边旁若无人的热吻,大庭广众之中众目睽睽之下急不可待激情展示式的爱情表露,除了没有了“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的浪漫情怀,是否还多了做秀和表演的味道?
城市处在信息交汇的关口,城里人经多见广。但骗术也在城市的土壤中生长迅速、变幻多端,令人眼花缭乱,远不是一般人所能破译。我曾好心地替人换零,结果上百元不翼而飞,不翼而飞了还不知“机关”何在,只有以“木头”自嘲。因之也就感到,城市能教会人聪明,也能教会人狡猾;城市能引导人文明,也能引导人丑陋,城市能带领人向上,也能带领人堕落……总而言之,城市有温暖也有冷漠,城市的双刃剑,既可以保护人,也能够刺伤人。——城市就是这样一个灯红酒绿光怪陆离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