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百人抢救一只手臂

文/图　王庆伍

印刷工人李长新的右手臂被卷进机器里。工厂的老板和工人，消防特勤人员、救护人员，几百人全力抢救；医生冒着极大的风险做手术，不仅从死神手中夺回了手臂，也从死神手中夺回了生命……

全线出击，割机！救人！

2004年4月13日15点15分，沈阳市华夏印刷厂31岁的工人李长新，右手不慎被胶印机的滚轴卷了进去。巨大的力量把他的手臂向里猛拉，光滑的两根滚轴在他右手前臂碾压，痛彻心肺的他，大叫起来。

整个人随时都会被机器卷进去，他一边喊叫、一边往回拉手臂。滚轴已经把他的手臂牢牢卡住，撕裂的痛苦让他感到，骨头碎了。

旁边的工人听到喊叫声，立刻关掉电源。机器停下时，李长新趴在机器上，面色铁青，满头是汗，被夹住的手臂往下滴血。

看到有人跑过来，李长新用颤抖的声音说：“快……救……我！”两名工人抱住他的手臂向后用力，想帮他把手臂从机器里拉出来。手被卡得很紧，再加用力拉扯牵动了伤处，李长新痛得几乎昏厥。

几个人找来可以撬顶的工具，伸进机器里，想把间隙扩大，但机器里15、6根滚轴，阻挡了抢救，夹手的两根滚轴又是固定在机体上，靠人的力量无法改变间距，试了几次都失败了。

看着李长新痛苦的表情，工厂老板金山立刻喊道：“快拆机器！把他救出来！”几个工人拿起工具拆卸胶印机。

此时的李长新浑身已经被汗水湿透，咬牙忍着，他知道大家正在救自己。

大家为救李长新而忙得不可开交时，有人提出：“看他的样子，好象坚持不了多一会儿了，不如把他的手切下来，赶快送他去医院吧！”

一位老师傅一把推开说话的人，吼道：“你当他是什么？他是人！别他妈的在这添乱，滚一边去！”

此时胶印机上大部分的部件已经拆下来了，只剩几根滚轴与机体连接在一起，没有起重设备无法拆卸。大家围在李长新身边，束手无策。

15点35分，消防队的特种救护车、消防车和120急救车赶到现场，救护人员在李长新的右臂上打上止血带，在左脚腿打上点滴。

李长新的身体近乎直立，在救护人员的指导下，两名工友抱起李长新的左腿，尽量抬高，一名工人高举药瓶，以便药液流入李长新的体内，大家默契的配合，只有一个目的：抢救李长新。

特种救护队员立刻采用“扩张器”，对几根“顽固”的滚轴进行扩大间隙。但环境和条件限制了“扩张器”作用的发挥。

特勤大队副队长李忠海决定：“切割开机器……”这就意味着，这台价值百万的胶印机，可能报废。

对于老板金山来说，这台价值百万的印刷机，是他的血汗钱呀，这个工厂是他自己的财产。现在要把它割坏，真是心疼！但想想李长新，那是一条生命啊！

金山狠了狠心：“机器有价，人无价，救人要紧！赶快行动吧！”

特勤队员准备就绪，但车间里到处是纸张、油墨还有用于稀释油墨的汽油，增加了切割难度。稍不小心，不但人救不出来，还可能发生火灾。李忠海做指示：“水枪跟进控制！迅速切割救人！”

16点20分，紧张而有序的切割工作开始，一名特勤队员站在胶印机上，用氧气切割机对滚轴进行切割。消防队员手持水枪，对准工作点进行喷射，其他队员手持灭火器严阵以待。

机身与机器低部有大量油污和可燃物质，飞溅的火花随时可能引起火灾。消防队员和在场工人，密切注意着切割的进度和现场防火情况。

突然，机器底部发现有烟，并有火苗窜出。消防队员对着火点进行扑灭，并加强水枪压制，以降低滚轴温度和控制落下的火花对油污的可燃度。

切割点离李长新的手越来越近，强大的水柱打到机器上，水花四溅，飞溅的水打到人的身上，撞击的力量相当大。水打到伤口上，让李长新的伤手一阵阵的痉挛。但他看到了希望。

这期间，一直有人帮李长新挡着飞溅过来的水，他们是在用自己所能做的，尽量保护这个不幸的人。

大队领导下达命令：“救护人员做好准备！还有一根！”

16点50分，“咬住”李长新近两个小时的滚轴被切断。直到这时，大家才把悬着的心放下。

救护人员立刻冲上前，把李长新的手臂轻轻托出机体，打上夹板，把他放躺在担架上，抬上救护车。

金山厂长看了一眼七零八落的胶印机，又看了看李长新，转身上了救护车。救护车立刻把李长新送往沈阳市第八人民医院。

李长新看着包满绷带的右臂，心一下就凉了：“这只手，肯定是完了！”

第八医院外一科，主任李崇杰和副主任医师战杰接到通知后，立刻做好了准备。

重伤残手，是截？是留？

医护人员把李长新抬下救护车，对他的伤臂进行X光拍照和身体检查。当战杰医师和李崇杰主任了解到李长新的情况后，感到遇到了难题。

李长新右小臂距手腕20公分以上大约有50公分的骨头全部“挫灭”（粉碎性骨折），仅剩少许神经和皮肤连接着手掌，97%的肌肉已经断裂。

经检查得出，李长新患有糖尿病。正常人的血糖是5.6每升/mol而李长新的血糖是35每升/mol，高出标准5-6倍。

李长新患有I型糖尿病，每天都是自己注射胰岛素。他的血糖如此之高，是不能做手术的，因为“糖”是细菌最好的养料，它们可以快速繁殖，可以是正常人的几十倍。

这是例少见的高危病例，按常规李长新只能进行截肢。但是，已经有上百人拼死救出李长新的手臂，难道让这只手臂在医院里给毁掉吗？最后，李长新、他的父母妻子、院领导共同决定：冒险手术，救活这只手臂，因为这只手臂已经是非常特殊的手臂了。

18点40分，李长新被推进手术室，内分泌科的医生给李长新注射胰岛素，麻醉师王桂芝按预定方案给李长新做臂部麻醉。“血浆、器械准备……”

战杰医师主刀进行手术，当他切开伤臂时感到震惊：李长新的伤处找不出一块可以看出像是骨头的骨头，最大一块也不过手指甲大小，最小的比米粒还小。肌肉、碎骨和血混合在一起，有一些骨渣已经挤进了肉里。

经过两个小时，才把创口清理干净，战杰医师看了一下电子仪器显示的数据：“密切注意病人的情况，准备棵氏针。”

手术进入艰难阶段，先用两根“棵氏针”把小臂与手掌进行固定，再把神经和肌肉进行连接，最后是500多针的皮肤缝合。

靠着娴熟的医技，在大家的密切配和下，李长新断手的血管和神经全部接上。

一般，这样手术要3到4个小时就可完成，但李长新的手术，做了5个多小时。战杰医师认真检查了一遍李长新的情况后，看着李长新：“手术做完了！”李长新看了一下自己被纱布包住的右手激动地问：“我的手！保住啦？”，战杰医师说：“先进行观察，如果不出现特殊情况，你的手才算保住。”

李长新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此时的他感到，说一声“谢谢”是那么的苍白无力！他只能用眼神来表达感激之情。

大家劝他不要激动，李长新终于放下了悬着的心，从手被卡时开始，精神一直处在高度紧张当中的他，此刻长长地出了口气！

李长新被推出手术室时，对亲人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我的手保住了！”从他的语气中可以感受到，他是多么的高兴啊？不敢相信的事实，在他的身上发生了。

亲人们看着这个不幸而又幸运的人，在为李长新高兴的同时，他们更多的是对医院、医生们的感激。

他们不知道，为了保住这只手，医院方面做出的投入和承担的风险有多大？其中压力最大的是战杰医师。

医生职责，救手！救命！

刚接到通知时，战杰医师以为李长新只是一般的骨折，虽然听说很严重，但没想到会严重到这种程度，还有李长新特殊的自身情况，都是无法找到先例来借鉴的。手术一旦失败，不仅是医院的名誉、自己的形象会受到影响，李长新的生命也会有危险……

凭着十几年的经验和一个医者对伤者的负责精神，在院方大力支持下，战杰医师完成了国内少有的糖尿病患者的手臂大手术。

战杰医师安慰李长新：“好好养病，医院专门为你成立了“爱心小组”，给你调派了营养师专门给你配餐，还调派了专业人员来护理你。另外，过于激动不利伤口愈合。”李长新点了点头。

战杰医师告诉李长新：“这是第一次手术，是最重要的阶段，必须恢复好，让神经恢复知觉、让血管恢复供血功能，手才算完全保住。一个月后再做一次手术，慢慢手臂的各种功能就恢复正常了。现在要做的就是，必须保证一周内不被感染不能发高烧，否则还有生命危险。”

李长新在医生护士的精心护理下，病情稳定，手术后一周，没有发烧和感染。他的手指可以微微活动。

战杰医师把这个情况讲给李长新：“这说明手上的神经开始恢复，手掌出现的血润证明，血管已经开始供血。”

李长新用左手拉着战杰医师的手说：“你救了我的手臂，也救了我的命呀！”

2004年5月7日，刚刚脱离生命危险的李长新接受采访时，他的眼睛湿润了、声音哽咽了。讲起被救的经过，他的眼前马上出现了：消防官兵营救自己的紧张场面，单位老板为救自己而舍弃了机器时的坚定，医生们决定手术时的眼神……

李长新看了看右手：“这只手，让我看清了一大群人。我只是一个普通的老百姓，是那些无私的人们，冒着生命危险和极大的风险救我……我只能尽快养好伤，将来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

照片说明：战杰医生在病房检查李长新的病情。（拒绝转载、上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