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鸡下蛋

[西安]　王晔

当如今物资丰富得花生退回了“粮食系统”，鸡蛋沦落为“馒头”一类的“压饿”食品时，我禁不住想起小时候那段看鸡下蛋的日子。

70年代的时候，我还是个几岁的孩子。这么大的孩子不能耕种，但每个这么大的孩子基本都有一个共同的作用，那就是当大人下地干活的时候，留在家里看鸡下蛋。

我们家有六只鸡，但只有两只下蛋的，而且都是不定时下蛋，也许是两天连着下，也许是三天下两个，也许两天一个都不下，等到大人头天晚上摸着鸡屁股“诊断”后才能确定。鸡下的少，但用鸡蛋的地方却很多，谁家生孩子了需二十，谁家病了需十个，谁计划生育结扎了需三十，还要给两边的老人准备些，每年还要给生产队交一些公用……这要攒很长时间才能够数。因而鸡蛋比什么都金贵，大家都盯得很紧，要是谁偷喝了鸡蛋准挨打，要是我的鸡跑到你家下了蛋你不给，那准吵架。

看鸡下蛋，这是一个很重要的活。大人下地走了，鸡就由着你看。你一要防鸡跑了，二要防别的孩子到自己家里拿，另外狗呀老鼠呀也是重点防范对象，人馋它们也馋，它们都有着一套偷吃鸡蛋的绝活，有时母鸡也会啄开蛋壳自己喝。

看鸡下蛋很枯燥，尤其是对贪玩年龄的孩子来说。鸡在窝里一动不动，你就只能一动不动的盯着，一会便沉不住气了，跑过去到鸡屁股后面摸一摸，一会又去摸一摸，越是这样鸡越稳不住窝，反而会受到惊吓，下起来更难，有时要等到半下午鸡才下。于是，听到鸡“咯咯”的叫声是一件很快乐的事，那是解放的号角。

拿着热乎乎的鸡蛋，我们知道这是自己不能吃的，就在脸上骨碌，嘴里还念着：“骨碌骨碌眼不害眼，骨碌骨碌脸不皴脸。”这是大人教的，现在想来大抵是怕偷吃鸡蛋想的招数，以此来满足一下孩子对鸡蛋的渴望。我们很自觉地把鸡蛋放在罐子里压好，每收获一个鸡蛋我们就受到一次表扬，好像是自己下的。自然，要是中途经不住小伙伴们的叫喊出去玩了，让鸡跑了，这一天就没法过了。

我们这样的天天看鸡下蛋，也只有在生病或每年清明节的时候才能吃上。自己生病了总想多赖一天，明明好了，还装着很难受。有一次我病了，为了拖延这种吃鸡蛋的待遇，就一直装病。那时青霉素打起来刀割一样疼，我就每天忍着一次很痛的青霉素坚持着，为的是多吃一个鸡蛋。

现在的人是无法想象那时鸡蛋的珍贵的，如果鸡蛋和孩子同时掉在地上，不知多少人会顾鸡蛋而不顾孩子。当看到电影《二十五个孩子一个爹》那么多的孩子打鸡蛋仗的情景，我就想：在那个时代这是天地不容，国家不判刑，老爹也能打个半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