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戒之诺

〔江苏〕　文涛

城中心那家商厦的首饰柜台内，有枚镶着蓝宝石的铂金戒指。外人看来，这戒指绝没什么特别之处，然而，它却与我妻子的一段故事有关。

酝酿婚事时，我问她结婚那天希望我送她什么，她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戒指，精致的小戒指。”“没问题！”我保证地说。

但我未能实现诺言。就在我们即将走入婚姻殿堂时，我父亲得了肺癌，我不但用光了积蓄，还借了大笔的债。父亲死后的第十个星期天晚上，妻子把铺盖抱进我房里。她拉我起来，一起张贴喜字：一个贴在床头，一个贴在客厅。那时正是金黄色的季节——秋天。贴完，妻子说：“谈了四年的恋爱，我们今天收割爱情吧。”妻子就这样跨越了从女孩转变为女人的里程碑。结婚时她一无所获，连梦寐以求的一枚戒指，也无法从已成为丈夫的男人手里获得。

从此，戒指成了我的一桩心事，成了我的一个一直无法了却的夙愿。因为我们是低收入者，芜杂的生活使我们没有余钱来购买这样的奢侈品。开始几年，我们是为双方家庭尽力，接下来孩子出世，然后是进修，如今又是面临买房。我们把一分钱当做两分钱用。

我做文字工作，经常熬夜，烟瘾也特别大。许多年来，我们无论手头多紧，妻子也总要给我留一些烟钱。于是，为了我的夙愿，我偷偷买最低档的烟抽，为的是每月能从烟钱中抠出一点钱来。

随着我的腰包渐丰，我开始频频往城中的那家商厦跑，并最终看上了一枚价值1680元的镶着蓝宝石的铂金戒指。攒够这笔钱的那天晚上，我像守财奴一样将钱数了一遍又一遍，然后捏在手中，就像捏稳了一个梦想。

第二天是星期六。一早，我就拉着妻前往那家商厦。

戒指正合适，只是她的手指因为被洗衣粉、油污浸泡，已失去了当初的柔滑细腻，在铂金蓝宝石的色彩下，显得更加粗糙。我说：“小姐，我要了。”妻子突然惊讶一声：“糟了！”脱下戒指往服务小姐手中一塞，转身往商厦外跑去。我莫名其妙地跟着跑了出去。“什么事？”我气喘吁吁地追上问，妻子看着我，真诚地说：“用不着，真的用不着。那时想要戒指，不是为了摆阔，只是想用戒指套住你的心。这么多年，没有戒指，我们不也这么真诚地走过来了。既然戒指跟感情没关系，我们又何必刻意去追求这种形式呢！”

我想落泪。在这个爱情被叫卖、被速配、被直销的年代，我为我拥有铂金一样闪光的平民爱情而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