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负于心

〔天津〕　亦夫

几年前，有位朋友要过生日，事先发了许多用硬纸板自制的贴子。上面约定他生日那天晚上在一个舞厅里聚会。可是天公不作美，那天从黄昏起就下起了飘泼大雨。约定的时间快要到了，我没有丝毫的犹豫，打起伞踏着水匆匆地赶去赴约。到了那个舞厅，只见里面空荡荡的，聚会的人除了我以外，一个人也没有来。对此我未免有些沮丧，同时心里又对自己没有违约而感到十分的踏实。第二天遇到同样接到贴子的一位，他问：“昨晚你到舞厅去了吗？”我点头。他奇怪：“下那么大雨，你还去了？”我也奇怪：“不是约好了的吗？怎么能不去？”——既然约好了，就要履约，我觉得这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了。老实说，我和过生日的那位仁兄并不要好，说是朋友都有些勉强。我之所以那样做，仅仅是为了不负于心。

我家楼下有一个西服裁缝店。裁缝是个浙江小伙子，因为我每天都要打那店前经过，所以就和他渐渐熟了，闲来总喜欢到他店里坐坐。有件事我早已看在眼里：每次西服挂完里子要封口时，他总要费力地把衣服从那开口处翻出，然后拿起一把小剪刀，仔仔细细地剪上面的线头。有一天我忍不住了，对他说：“那些线头何必剪呢？把口封住，一直到这件衣服穿旧扔掉也没有人能够看到里面。”他淡淡一笑：“别人看不到，我能看到，要是不剪，心里就不舒服。”他的话让我咀嚼良久，不知就怎么想起了几年前的那次赴约。于是恍然明白：他的心情和我那时的一样，仅仅是为了不负——不负于手艺，不负于心。

这个世界上，能干出惊天动地的大事的人是很少的，倒是不负——不负于友谊，不负于诺言，不负于责任，不负于爱以至不负于心不负于生命，却是我等芸芸众生所时刻要面对和完全能够做到的。这种不负和功利无关，即我们并未指望从中得到任何利益，它只关系到一个人的品行甚至仅仅是心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