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的快感

雷钟哲

阅读能给人带来快感，而且有时是非常强烈的快感。这就是为什么有的人会在阅读时拍案叫绝手不释卷百读不厌的原因。

曾经读过一篇短文，那上面记述的故事却让我会意一笑至今难忘。文中说，一天早上，一位在英国读书的美国青年坐地铁去上学，拥挤的车厢里好不容易找着一个空位，就在他刚要坐上去的时候，旁边一位雍容华贵的英国太太，把怀抱着的一只小狗放在上面。青年人说，太太，您是否允许我坐在这里？那位贵妇看了一眼，没有理睬，故意把头转向窗外。青年人又轻声说了一遍，贵妇还是不予搭理。青年人耐着性子再次请求，可贵妇人依然脸向窗外，毫不歉让。此时，只见美国青年掀开车窗、拎起小狗、扔向窗外，然后从容地坐了上去。动作之迅速突然，让所有看到这一幕的人一时目瞪口呆毫无反应。稍顷，青年人对面坐着的一位英国绅士打破沉默：听我说年轻人，你们美国人在英国总是时刻犯错误，经常把行车方向搞反，把楼号顺序颠倒。而你今天犯的错误，是不该把不懂事的小狗扔向窗外，应该扔出去的，是你旁边的这个女人！——一篇几百字的短文，使三个人物栩栩如生惟妙惟肖，贵妇人的傲慢无理，老绅士的睿智幽默，青年人的血气方刚，以及愤懑淤积后的爆发，让人浮想联翩，忍俊不禁，又觉痛快淋漓，这就是阅读带来的快感。

读雪涛小书，那精短的篇什常使人笑破肚皮。比如：“有痴夫者，其妻与人私。一日撞遇奸夫于室，跳窗逸去，止夺其鞋一只。用以枕头，曰：平明往质于官。妻乘其熟睡，即以夫所著鞋易之。”到了天明，丈夫起身细看鞋乃自己所穿，本想告官的他转而对妻表示歉意：“我错怪了你，昨日跳出窗的，原来是我。”读到这里，一个痴夫呆头呆脑愚蠢可笑的形象便跃然纸上。

读书的另一种快感，则产生于面对不平、义愤填膺之时，作者如智者般高屋建筑瓴一针见血，鞭辟入里力透纸背，让人有如醍醐灌顶似的豁然开朗，那种快意恩仇，令人一抒胸中块垒，顿有荡气回肠之感。我读《2004年中国杂文精选》，就不时为其中的文章击节称赞。例如，央视以北奥塞梯人质事件死亡人数进行有奖竞猜，曹林《那道带血的有奖竞猜让我颤栗》的文章，对某些媒体和商人挂在嘴上的人性关怀和公共精神，表示了极大的斥责和怀疑，痛快得就像夏季黄昏不期而至的雷雨。同样，牟丕志《狗的城乡差别》，拆射出城里人和乡下人不同的生存处境，显示出作家悲天悯人的情怀和关照社会底层生活状态的良知，照样使人感到人间的温情与关爱。

此外，阅读可以使人不受时空的限制，随时感受古人的智慧才思。使我们在月明风清的夜晚，得以聆听诗僧寒山和拾得的对话：

寒山问：世间谤我欺我辱我笑我轻我贱我恶我骗我之人，我将如何处置？

拾得答：只是忍他让他由他避他耐他敬他不要理他，你且看他。

两位高僧处世的态度与境界，可以让我们少了多少红尘的纷扰和烦恼！

不惟阅读，闲聊时阅读曾经留下的快感也时有“迁延”。一次相聚，朋友对人际繁杂和遭人算计的事情耿耿于怀，突然我读过的几句话闪现脑际并脱口而出：“人生是一袭华美的袍，爬满了虱子。”“狗可以咬你一口，而你不能咬狗一口。”朋友听后，忍不住会意一笑。

也许，阅读的快感主要存在于精神层面，因而少有形而下的实惠和实在。但不管怎样，人间至乐书为最。况且，读书如同享受阳光和空气，毋须太大的成本。所以，当别人呼喊着“将××进行到底的时候”，我看，还是将阅读进行到底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