愧对弟弟

〔咸阳〕　南寒

在渭北山区的农民家庭，家中有兄妹五人，还能供养我上学读书，并接受大学教育，这在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而使这样的事变为现实的，就是我那几个弱小的弟弟妹妹。为此，我欠下弟弟妹妹太多的债，因无力回报他们，常常心怀愧疚，夙夜不安。

大弟弟开始作农活时，初中尚未读完，人又瘦小，犁地时，个子尚不及木犁高，一只手自然扶不住犁把，只得双手扶着，吃力地一趟一趟地挣扎，常常是一晌活干下来，汗水早已湿透了衣服，一拧一滩水。二弟弟身体本来就不好，小学只读了五年便辍学回家，扛起了高出他两倍的牧羊鞭，赶着三十多只羊，风里来雨里去，为我积攒那一年一度的学费。妹妹更是为了能保证我这个重点，没上过一天学，从她懂事开始就在家里帮父母亲干活，田里家里地忙碌，成了青年文盲。

好不容易，我终于读完了大学，开始了每月有工资可领的旱涝保收生活。弟弟妹妹们常常为此自豪不已，人前人后总要提起他（她）们的大哥在什么单位工作，仿佛遇到了好年景，取得了好收成一般，那满足和快乐的表情，常常让我的心一阵阵地疼痛不已……

转眼我已工作好多年了。尽管年年都是先进工作者，但晋升的机会就像旱季农民头顶的雨云，收入还是那么少！常常晚上加完班回家，走在五光十色的大街上，听着街市上飘来的歌声：“你的付出还那样多吗？你的收获还那样少吗？”，想着供养我上学现在还过着穷苦生活的弟弟妹妹们，我会常常泪流满面。

这些年里，弟弟妹妹从没向我伸过一次手，我也没有力量给予他们任何实实在在的帮助，而他们毅然一如继往地爱着我：我一次小小的生病，他们就紧张不已，远远地赶来探望。每次面对弟弟妹妹，我都愧疚异常，而他们仿佛早已忘了对我所做的一切，我这个不称职的大哥还是那样令他们自豪、热爱！

前几天，三弟打来电话，说今年苹果结果率很低，大部分树一个果子都没结。让我在城里帮他找个下苦的活，以补贴地里的欠收。我跑了不少的地方，仍然没有帮他找上个下苦的活。当我把这个消息告诉他时，他平静地说“算了，我在农村看看有人雇工不，城里活不好找，你别为难了！”听着弟弟的话，我握着听筒的手在不住的抖，只觉得有咸咸的东西流进了我的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