聆听秋天
果实触地的声音。
或者是夕阳沉入远山草丛的声音。
或者是带着微量的尘土的黄叶飘零于窗台的声音一“窸”,就这么一声,你便如此充分地感觉到秋天已经降临。
确实是这样,在你刚刚喝完最后一杯凉水的一刹那,你还没有来得及擦净嘴角的水星,黄肤色的秋天就已悄悄地顺着你窗外的某根树枝徐徐滑了下来。
从这一天开始,便常有某种新奇的躁动骚扰着你的睡意。入夜后,满耳是颗粒状的昆虫的呢喃,以及管弦状的蟋蟀的合奏。铜质的声响,翻来覆去,如同饱满的谷物被敲打。
我的乡下的父亲,他肯定就是那种被诗人称作石榴的植物,木本的身影在坡地上频频晃动。我知道,每到这个时节,他的心境便会动情地迸裂,呈现出一派优美的童话色泽。
父亲一样的石榴在金质的风中摇曳不定,像获胜的拳头,将夜幕叩醒。
日子也是这样善解人意,要么晴得脆响脆响,要么阴得不露声色。它仿佛知道,在收获节前后,每一所农舍都忌讳宿雨敲窗,就像忌伟一件旧年的新衣无缘地在箱子里霉变。
真的,一点儿也用不着夸张,秋天的月光永远都是优良的丝织品。在我们乡下,蓬松的月色不断地从我老家的屋脊上垂挂下来,看上去是那样的困倦又是那样亢奋。
我的父亲随手摸到风缕类似的月光仔细端详:噢,那不是李白搁在床前的几行唐诗的余韵,而是我家菜园里那位矮小的稻草人朴实的发梢——有声无声。 (钟丽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