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软的坚强
[咸阳]月白
三个孩子相继金榜题名,我激动中又有忧伤。孩子们放假回来,我又添一重忧伤。
孩子长进、争气,谁都高兴,亲情分离却让人揪心牵挂。而最让人揪心的是,马上就要开学了,万把元的学费那里去找?
怎么办?怎么办!我苦苦地思索……飘渺的声音从远处飘来:“现实不能回避,跳出窘迫,只有靠自己,撑起精神干吧!”柔声带着余音,把我带到了刻骨铭心的1994年春节……
那年春节前夕,我带着满心的创伤从北京求医归来,我知道家里已弹尽粮绝。走时,我仅为妻和双胞胎儿子留下7元钱。4个月,他的日子怎么过的,不得而知。别人都在忙着购年货,而家里真是连一根葱毛都没买。夜里,我沉重的双眼难合,脑子像飞转的马达,索性推醒妻:“你领孩子回娘家吧!”
“你呢?”
“我……”苦笑一下。
妻坐起来轻声说:“别这样,我知道,你心里吃劲。男人是大梁,自然压力大,但要挺住,一定要挺住,精神绝对不能倒,否则这个家就垮了。”我轻轻地摇摇头,苦笑一下。妻看我一眼,继续轻轻地说:“家字上的‘宝盖’就是你,张开双臂护着这个家,底下的‘豕’字,就像一只深深扎地的树根,那左边的毛须就是咱们的孩子,右边就是咱俩,要联起手来撑起这个家,它才能稳稳地立起来,咱家才能根深叶茂。主根越深,须根才越旺啊。”我心里一动,不由得望了妻一眼。她缓缓地继续轻轻说:“是挺难、挺苦,可自己的罪自己受,自己的日子自己过。孩子争气,家庭和睦是咱最大的财富。要跳出窘境,要靠自己。你都是在三线吃过苦的人,这比三线还苦吗?你不能躲避呀。”
沉默……
好久好久,妻突然坐起来,兴奋地说:“反正不过春节,咱拉摊卖元宵吧!”
“可我不会团元宵”。妻说:“不怕,我教你。”说着,她就兴奋地坐起身,与我叨叨了半夜。
准备好所有的东西,分了工,我家的元宵摊便开张了。我在家连照顾卧床休息的女儿带打馅,两个不满9岁的儿子来回跑着送馅儿。
就这样,我打馅,儿子送馅,妻和弟弟连摇带卖。头天下来,净挣20多块。妻说:“看,咱一天的饭钱有了。”第二天,我打馅特别卖力,女儿躺在床上高兴地喊:“爸在打鼓点,我也打个鼓点给你加油。”说着,她手拍床铺,嘴里还喊着:“爸,听,队鼓,咚咚咚得儿咚……”
半个月很快过去了,除了吃喝,还挣了千把元钱。晚上,我握着妻冻裂的双手,内疚地说:“夫无能,媳妇受苦了。“妻此时全无了摊前的泼辣,低着头只是微微一笑,戏言道:“跟着当官的当娘子,跟着屠夫灌肠子,我愿意。”炉火映红了她被冷风吹红的脸,显得格外娇柔,她轻声细语:“这不是熬过来了?干,就有希望;不干,只有等死。来,孩子们,尝尝你爸的手艺。”“这是咱全家的劳动结晶。”“哈哈哈……”久违的笑声又回到家里。
“对,不干只有等死,撑起精神干就有出路!”是我的声音?!回头一看,妻把大衣披在我身上,随手掏出火柴,“嚓”一束火焰在黑暗中格外明亮。“再苦,也要想办法供出孩子。哪怕是卖血都敢。”
此夜,屋内台灯又亮了一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