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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版日期:2008年03月0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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煤业化工专刊-文艺副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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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费

·文昌子·

我出生的那年,我母亲28岁,父亲常年在外工作,加之他们夫妻感情一直很淡漠。于是沉重的生活重担全压在了母亲一个人肩上。

在艰难和困苦之中,母亲一直靠养猪和卖鸡蛋供养我们三个孩子上学。接到二姐的大学录取通知书,母亲封冻了二十几年的笑容重新绽放。母亲将猪羊和五只下蛋的母鸡全部卖掉,东凑西拼够二姐的学费。我知道家里已经再没有一分钱的能力供我继续上学了,可母亲还是硬着头皮,借遍了所有有点牵连的亲戚朋友,结果如我预料的那般悲哀:钱一分没有借到,徒落下不少奚落。

那天,母亲在卖家里最后剩下的十个鸡蛋时,特意留下一个给我炒了吃。吃完鸡蛋,母亲痛苦地摸着我的头说:“娃呀,妈知道妈亏了你,可妈实在是没法子了,就叫你姐一个人上学去,她个女孩子呆在家里可咋办哩,你是男娃,应该懂事些,也帮妈分担些担子。”我那时成绩很好,一心想长大了做个科学家。自然割舍不下学业,可母亲一个人拉扯我们几个,也太不容易了,做儿子的不体谅她还会有谁可怜她呢。我强忍住难过,点点头,泪却还是一下子流了出来。母亲端过鸡蛋碗,一转身冲进了厨房。

然而,让一个人放弃他所热衷的事,毕竟是残酷的。那段时间,我一下子变得很沉默,特别是看到同龄的娃们兴冲冲地走向校园时,那份难受无助的感觉就会袭上心头,好几次,我都忍不住躲到没人的角落里放声大哭。

学校已经开学一星期多了,我对自己说,这一生再进不了校门了!读书彻底无望,人生一片迷茫。我把从前读过的书籍、写过的本本,认真地整理到一块,打算卖掉。我沉重地捆扎完自己的学生生涯,回头发现母亲正注视着我。她突然哭了,哽咽着说:“娃呀,妈对不住你。”说完,母亲猛抓起靠墙的锄头走了。这时,我发现母亲的腰已经有些弓曲了,她的背影在夕阳中显得那样弱不禁风。

夜幕降临,母亲才从坡塬回来,她紧锁眉头,话也不说一句,夜里更是辗转反侧了很久。第二天天还没亮,母亲带了两个玉米面馍出门了,直到太阳落山,她才虚弱地走进家门,一下子就躺倒在炕上。她把我唤到跟前,拿出二十二元五角钱塞到我手里,吃力地说:“娃呀,赶紧去把学费交了,你明儿个就上学去,妈思前想后,怕把我娃的前程耽搁了。”我不知道母亲在哪儿突然弄到这么多钱,只感到十分高兴:我又能上学了。可母亲却病倒了……

那是个星期天,母亲还病在炕上。我去洗她换下的衣物,无意中从她的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条,发现竟是一张卖血的凭据!我哭了,我这才知道我所交的学费是母亲卖血换来的。我一路哭着跑回去,给母亲跪下。母亲却平静得很,她淡淡地说:“我娃起来,只要你爱念书,妈就是再难也要让你上学哩,这是妈的责任。”我哭着不肯起来,我看见母亲的泪也无声地流了下来。

那年,母亲四十二岁。我一直都很清楚地记着那段经历。虽然后来我还是没有上成学,更没能成为科学家,但从那一刻起,我明白了做人的沉甸甸的责任,这就是母亲用她的血,教会我人生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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