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包

□文＼姬臣松

过了腊月二十，住院部的患者寥寥无几。孟大夫查完病房回到值班室，已是深夜十一点。这时候突然有人嘭嘭嘭敲门。孟大夫还没答话，门被轻轻地推开，伸进一个满头灰白的脑袋。

哦，原来是38床的陪护黄师傅。

“孟大夫……”黄师傅身材瘦弱，说话吞吞吐吐。

孟大夫问：“黄师傅，你有什么事吧？”

“老婆明天要动手术，心里头……”

孟大夫微笑说：“黄师傅，胆结石手术可是我们医院的强项。你老婆手术由我亲自主刀，你不会不放心吧。”

黄师傅连忙说：“放心放心，谁都知道你是一把刀。孟大夫……”他说着左手抖抖索索从口袋掏出一个红包，“孟大夫，这是300元……”

孟大夫像被电触了一下，提高了噪音，“黄师傅，你这是干什么？”

黄师傅支支吾吾，“做手术辛苦，这是我们家属的一点心意……”

“黄师傅，你的心意我能理解。”孟大夫缓和了下口气说：“治病救人是我们医生应尽的职责，怎么能够收取患者的红包呢？”

“孟大夫，你是不是嫌少？”

孟大夫坦诚亲切地说：“老黄师傅，你完全误会了。这不是红包多少问题，这是医生的职业道德所不允许的！”

“孟大夫……”黄师傅一时性急，扑嗵跪地，“这红包你要是不收，老婆手术，我心里放不下啊！”“老黄师傅，你这是……？”孟大夫连忙双手扶起黄师傅，看着对方满脸真诚乞求，知道三言两语也说不清楚，无奈沉重地点点头，“老黄师傅，你这红包我收下了。”

黄师傅这才浑身轻松地走了。

孟大夫心里一下子变得复杂起来。黄师傅老婆胆结石手术已早作安排，因其血压不稳推迟了几天。黄师傅是一家破产机械厂的下岗失业工人。老婆是街道社区的环卫清扫工，每月三四百元的工资，还常拖欠不能按时发放。住院费是东拼西凑星星点点缴纳的。开饭时间，黄师傅给老婆买一份荤菜，自己常常蹲在走廊开水咸菜泡馒头。300元对黄师傅家庭是一笔不小的支出啊！想到这里，孟大夫知道，如果继续执意拒收红包，黄师傅心里难以承受，老婆手术他心里也会不踏实啊！

第二天手术相当成功。孟大夫每次查房，黄师傅总是朝孟大夫憨厚地笑。腊月二十八，黄师傅老婆平安出院。这天上午天气阴沉。黄师傅穿了件旧军大衣，推一辆三轮车，用棉被把老婆盖个严严实实。孟大夫和护士都出来为黄师傅夫妇送行。

“孟大夫。”黄师傅握住孟大夫的手上下摇晃，连连说谢谢。

“黄师傅，别忘了半月后带老婆来复查。”孟大夫特意上前拥抱黄师傅，悄然无声地把红包塞进他的军大衣口袋。

黄师傅推着老婆走几步，又不断扭回头。

孟大夫静静地望着黄师傅渐渐消失的背影。这会儿天空下雪了，梅花似的雪片漫天飞舞，洋洋洒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