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的声音

·陈娟·

第一次，只是很偶然地看到你黝黑的脸，蜡黄的脸，消瘦的脸，脸上那双黑中透亮的眼、黄中泛浊的眼，一种前所未有的震动撞击着我的心灵——这就是煤矿工人。随后那支饱蘸情感的笔写出那篇《别看我们黑我们放光辉》，算是献给你的赞歌，也算完成了自己年轻时的夙愿。两年后，我成为人妻，却有幸当了你的邻居，我们同住在那幢职工宿舍楼上。

从此，楼上匆忙的脚步声里，属于你的音符是白天的沉静，夜晚的沉重，有时夹杂着锅碗瓢盆的声音——那是你在做班前或班后餐。休班时，你也给自己改善伙食。孤独时的你操起那把破旧的二胡，拉几曲秦腔，嘴里念念有词，却并不出声。我听得出那里面你的坦然、你的相思。这样的日子很少很少，其余的时间，你几乎完全把自己交给了地下800米的深井，地上800米长的马路，脚步声穿梭又驻留，驻留又穿梭在白天到黑夜，黑夜到白天短暂又漫长的时光隧道里。

前多年，听说，煤卖不出去了，单位要放假，可能还要精简人员。几天没有听到你熟悉的脚步声了，你下岗了吗？直到有一天看见你在水房里洗不知脏了多久的衣服，我告诉自己，像你这样的人，单位怎么舍得裁掉呢！

后来，又听说，政策放宽了，可以提前退休了，远在家乡的妻儿大概也想让你回去一起操持这个家，过平淡又幸福的日子，你也该换换环境，轻松轻松了。然而，不久的《矿工报》上出现了你憨厚的笑脸、感人的事迹，我明白了，像你这样的人，怎会舍得离开你热爱的岗位呢！

现在，好久没有听到你的消息了，更别说看见你的身影了——我搬了新居，接着又调动了工作，离开了那栋阴暗却又温馨的宿舍楼，搬进装饰一新的单元楼，听都市崭新的节奏，耳边却时常响起你的脚步声，踏碎夜里的虫唱风鸣，给我偶尔空虚寂寥的日子灌一注充实与坚定。

而今，岁寒已逝，春意已至，季节的步伐归去来兮，你是否还匆匆依旧？我在离你并不遥远的地方聆听着你清晰的脚步声，瞩望着你依稀的身影，真诚地问一声：“大哥，你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