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商场的变迁

□文/赵贵秋

我有些幸运。13岁从农村第一次进城，走进西安东郊，老商场像一个遥远的村寨，灰头土脸地伏踞在马路的一隅。青砖墙、青瓦顶，“人”字型房顶把天空分割成斜面，有着古朴、浑厚、浑然天成的刺目感。瓦棱上长着大片大片青苔，还有许多小草。老商场有一圈青砖墙，墙取直，房子取长方形。门像窑洞洞口，仅容两人并排进出。洞口上方有“XXX商场”几个木匾黑体大字，像时下少女的眼影，很跳跃。

进门洞入商场。房子像放大的火柴盒，独立成间，但营业面积有几百平方米。房内没有廊柱，显得空阔，但不豁亮。当中一个曲尺型大柜台，把顾客隔在柜台外边。我买第一件成衣的确良衬衣时，售货员从中药盒子式的格档里，找了好大一会儿，翻出来递给我，不让上身试。在肩头比尺寸，大小合适掏钱时，连“孔已己对柜里说‘温两碗酒，要一碟茴香豆’，便排出九文大钱”式的潇洒都没有。

商品品种单一，衣服是红、黑、黄、白几个单色调。物资被归类为五金百货、食品糕点、针织内衣几个购物区。售货员是那个年代吃香的职业，不管是官还是民，以能认识售货员为荣，因为商品奇缺。凭证、凭票购买的东西越来越多，但就是没货，购物排长队就成为稀松平常的事儿。

幸运伴随着我。我进城后就工：作在老商场旁的工厂里。青砖墙、青瓦房扒倒那天，太阳光照进废墟的缝隙里，“经年的乌青灰白中泛着极浅的蔷薇色，有种时光的烂熟之美”？（陈丹青语）。新建的大厦内空场被分割成许多营业间。楼梯突兀层数多，把物品细分到想到就有，想不到也有的密集。人不出大厦就能买到想买的东西，方便极了。但人却没了购物的快乐，一件成衣动辄几百、上千元，过季打折却只要一半，甚至更低。人就生出了警觉。

沿街的门店多到数不胜数。但大同小异的物品着实是太多了。逢“淡季”时，售货员比顾客还多。上升为老板者，就三五人聚在一起，玩一种纸牌游戏。人却愈加应对裕如，攥紧钱袋，不肯出手。总是还要走几个店，货比三家，看谁的卖价更”合理。小商场就愈加寡淡，淡到现出“跳楼价”、“关门价‘的字符。眼见昨日的小店，今日不见了踪影。三五个月不上街，昔日的景象就大变样。市街的布局是更加整齐、美观，令人赏心悦目。服务的档次也提高了。不过，以地区的人口数量和购物量作比，经年之后，商家会有什么样的感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