荠菜情结
文/刘碧峰
立春一过,气候一天天暖和起来了,春的气息扑面而来。已到城市里与儿子同住的母亲便一遍遍地念叨着:“这要是在老家,一天会挖不少荠菜哩”。
母亲的念叨勾起我对荠菜的回味。一场春雨过后,老家的田野里麦苗返青,田间地头散发着淡淡的麦苗气味,肥嫩的荠菜也夹杂在青青的麦苗间沐着春风茁壮生长起来。
不知是祖辈传下的习惯,还是过去的年月物质匮乏,小时候荠菜可是农家开春的主要蔬菜了。早饭时,母亲会汆一大碗绿油油的荠菜,放上盐醋、蒜泥,撒些红辣椒面,再用热油一泼,立刻一股香味扑鼻而来,一家人便圪蹴在这碗绿生生的凉拌荠菜周围,一口玉米饼一口荠菜地吃起来。我和弟弟两个小脑袋动辄碰在一起,尽管免不了互相指责,但夹荠菜的筷头却丝毫不曾停下。我和弟弟都特别期待最后碗底的那点荠菜,每到这时父母便慷慨地说“让给哥哥吧”,或者“让弟弟吃完吧”。于是,接到这指令的我俩中的一个便得意地揽起碗来一扫而空。毕了,还意犹未尽地舔着碗底的荠菜汁,而此时的另一个便只有在一旁眼馋的份儿。
关中农村的午饭通常是吃面条。我母亲擀的面条又筋道又细长,赶上荠菜繁盛那段日子再往锅里下些绿油油的荠菜,或者吃干拌面,或者吃汤面条,那绿油油的荠菜是碗里除油泼辣椒的红色外唯一的色彩,也是唯一的蔬菜。吃起来更别说有多么美味了,轻轻一咬,鲜嫩的荠菜汁水溢满口唇,直到一碗面被吃得碗底朝天,那荠菜爽口的香味还在口齿间留存。绿油油的荠菜拌面条是儿时最好的美味。
有时候母亲还会包些荠菜饺子,或者蒸些荠菜包子,里头有豆腐丁、粉条沫儿,我们便欢天喜地,因为那是一顿难得的美味,尤其是饺子和包子做起来比较麻烦,而那时人们参加生产队劳动农闲时间少,所以蒸包子、包饺子便很稀罕了。荠菜包的饺子和包子特别新鲜可口,嫩嫩的,油油的,往往吃得人满嘴溢香,自然也便难忘了。
荠菜名虽为菜,其实农村人视为麦田里的杂草,春耕时是要锄掉的,因为要把土地里充足的养分留给麦苗。阳春三月,草木发芽,气候温暖,脱下臃肿的棉衣一身轻松,是孩子们最快乐的时候。这个时候过完农历春节开学不久,离期中考试还早,大可不必为考试发愁。放学后跟大人在自家麦地里除草、挖荠菜更是不可耽误的农活。下午一放学,我们便手挽笼筐拿着小铲一头扎进绿色的麦田里。广袤的绿毯上,人们星星点点,有的蹲着,有的扶着长锄弯腰站着,都在锄着麦田里的杂草。孩子们按捺不住贪玩的本性,没锄几棵草便追逐嬉戏,在软绵绵的麦地里打闹翻筋斗,无忧无虑地享受着童年的乐趣。
离开农村故土,融入城市已经二十年了,细想这二十年中早已整年整年都不曾见到麦田,更别说荠菜了。但在荠菜繁盛的时节,会在菜市场看到。这时儿时关于荠菜的回忆总能清晰地想起。
偶尔丈母娘会打来电话:“今天在市场上碰到了荠菜,我们包了荠菜饺子,你们晚上回来吃吧。”于是便和妻子兴冲冲地赶回去,为着久违的荠菜,也为着老人的一份情愫。
“这雨一下,荠菜会长得更嫩更旺……”天气预报说将有一场春雨,母亲又在念叨荠菜。是啊,艰苦日子里人们与一种野菜结下的感情的确是难以淡忘的,我也不至今还清楚记得荠菜的味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