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腔迷
文/千河
2004年国庆节前夕,家从西郊搬到友谊西路。记得初来乍到的第一天,一直忙忙忙碌碌,还没把东西收拾妥当,看看已夜深人静,正准备洗漱就寝,不经意间传来一曲脆亮、委婉、优美、动听、悦耳的板胡秦腔曲牌声,爱好秦腔的我一下子来了精神,便把头伸出窗外探听。板胡声是从相邻院子飞扬而泄的,从流畅的音色、跳动的音符、跌宕起伏的旋律,听得出演奏者的指法相当娴熟,运弓老到,把对秦腔的心、声、情、意,通过板胡,淋漓尽致发挥出来。在随后的日子里,不管是春夏秋冬,还是阴晴雨雪,或早,或晚,或星期天节假日,或寻常一天,总能听到板胡演奏的秦腔唱腔曲调和眉户声韵。
有时静听板胡,忽而苍凉悲壮,如泣如诉,忽而豪情奔放,慷慨激昂,忽而愉悦欢快,轻盈曼妙的韵味,我总会猜想这“琴师”的模样。是人高马大,年过花甲,头发稀疏,浓眉大眼,胡子拉茬,饱经风霜的老者?抑或是三十出头,虎背熊腰,年少轻狂,桀骜不驯,血气方刚,争强好胜的精壮汉?后经打听,原来是个早已退休的民警。他老家在西府偏僻的山村,从小跟父亲在戏台下长大,秦腔于他就像蒸馍和扯面,只可惜十多岁时一场高烧毁了嗓子,爱秦腔,却唱不了秦腔。唱不了秦腔,反而越发爱秦腔,越爱秦腔就越迷秦腔,没上几年学,对五线谱一窍不通的他,就把对秦腔的爱,倾注在了学拉板胡上。
他拉板胡完全是无师自通,靠的是死记硬背,勤学苦练,是名副其实的曲不离口,琴不离手。成天间嘴里哼哼的是秦腔曲子,时不时就会手拿板胡拉起来。家属院流传这样的顺口溜:“拉得武警不吹号(院子相邻武警部队营房,早上不用吹起床号,听板胡声即可),拉得学生不迟到,拉得公鸡不报晓,拉得邻里不睡觉。”好在大家习以为常,见怪不怪,有时听不见板胡声,反而倒觉得日子里少了点什么。如今的他,每日里手提板胡,到环城公园自乐班施展才能。
板胡是唱秦腔必不可少的民族乐器,在戏台的文武场面中起着“领袖”作用。别看一个小碗碗,一根木杆杆,两根钢线线,马尾做弓弦,却能拉出很多美妙点点。开场锣鼓骤然响起,板胡紧随其后亮响,演员便吼出一串串音符,苍凉激越,极具穿透力的秦声秦韵唱腔就在时空流淌,不由得使人浑身传过一阵触电的感觉,古秦人自娱自乐的气氛便从耳膜至心里复苏了。而一段音色亮丽、字正腔圆、极富个性的名唱又给人以刻骨铭心的记忆和回味,精神也随之安顿。这恐怕正是秦腔千古流传,历久弥新的特色。
在三秦大地,无论是山乡僻野,还是城镇都市,无论是简易的土台戏楼,还是豪华气派的剧院,无论是村旁麦场,还是城墙根下,大小公园,只要有人居住生息,游逛歇息,逢年过节,红白喜事,都有秦腔唱响。如果说面食是秦人物质食粮最爱的话,那么,听秦腔、唱秦腔则是秦人精神生活的最高享受。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地处大西北,生态虽是苍天黄土,生存生活虽然辛苦劳作,但听一曲秦腔,犹如一通精神汗蒸,困乏为之烟消云散,唯这真心真情的吼唱,尽情的喜怒,原生态的发泄,方可周身通畅。难怪三秦父老对秦腔千年不变的依恋,坚如磐石,秦腔迷遍布三秦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