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版导读
装满母爱与幸福的竹篮
·王成·
繁华的城市,中午时分,在一所小学门口的不远处一溜停着奥迪、宝马,那是家长们来接孩子们回家吃中饭的。“叮……”随着清脆的铃声,孩子们在学校门口被家长接上车。旋即,马达轰鸣,宝马消失在滚滚的车流中。看着眼前的一幕,我的心头一酸,眼睛湿湿的。“酸”的不是感叹自己小时候没有享受到这种“待遇”;“湿”的也不是埋怨自己“生不逢时”。恰恰相反,“酸”的、“湿”的都是回忆我上小学时,母亲给我送中饭的一幕幕。
那时候,我家住在一个叫代家坝的偏僻小镇。5岁那年,我读小学,从家到学校,足有四公里远。途中有一段崎岖的山路,一尺来宽的羊肠小道横卧在半山腰。一到夏天发洪水,山脚下浊浪滔天,足以让人心惊胆寒、举步为艰。为了让我能在中午短暂的时间里吃上饭,母亲决定从我上学起的每天为我送中饭。
小时候的我体弱多病,为了让我吃上热乎饭,母亲买来两个保温桶,一个盛饭,一个盛菜。母亲是成都人,特意回娘家请人编了个带盖的竹篮。两个饭盒放在长方形的篮子里刚刚好,似乎这只竹篮就是专为它们量身打造的。
中午,家近的同学都走了,只剩下我们为数不多的几个。那几个同学的家路途遥远,所以他们的中饭就是从家里带来的馒头、饼子,或者是麻花……
湛蓝的天空,洁白的云朵,明媚的阳光,燕子欢快地在空中上下翻飞。放学时间不长,母亲就准时来到学校。空旷的操场上,母亲梳着羊角辫,穿着碎花衣服,右胳膊挎着竹篮,远远看到我,她就满脸笑容地高声呼喊起来:“王成,妈都来了,肚子饿了吧?”母亲高兴地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她的目光里尽是慈爱,用她温暖的大手牵着我的小手走在空旷的操场上。这温馨的画面永远定格在我的脑海里,永远都忘不掉。
来到教室,母亲坐在我对面,仔细地看着我吃饭,不时把菜夹到我的嘴边。母亲一路急匆匆走来,额头上满是密密的汗珠。脸庞上,汗水在她风尘仆仆的脸颊上划出一条清晰的纹路,一直向下延伸到腮边。有时候,母亲给我煮了稀饭,但打开饭盒的时候,里面的粥却一丁点儿也没有溢出来,可想而知,母亲是多么极力地保持着竹篮的平衡啊!
这是母亲后来告诉我的一件事。有一天,天气特别冷,母亲看着时间已经不早了,就饿着肚子给我送饭。就在快到学校的时候,在那条山路上,母亲突然腹痛难忍,黄豆大的汗珠很快沁湿了衣服。母亲终于支持不住了,瘫坐在冰冷的石头上,一只手捂着肚子,另一只手紧紧抓住竹篮。寒风吹打着母亲苍白的脸,她咬紧牙关坚持着。每一分、每一秒,对于母亲来说都是漫长的、痛苦的。苍天有眼,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有一位好心的农民辗转将竹篮送到我的手中,并把母亲送往一公里外的医院。“当时疼得我已经没有了力气,医生说因为饥饿得了绞肠痧……”听着母亲的回忆,我的眼泪再也止不住了,要知道这种病会要人命的。那一刻,忏悔、心痛、心酸像波涛一般在胸中此起彼伏。可是这“此起彼伏”又怎能弥补对母亲的愧疚?母亲宁可自己忍饥挨饿,也舍不得吃那竹篮里的饭。母亲,你为什么就这么傻呀?母亲……
六年小学,母亲用这个竹篮给我送了四年中饭。在这四年里,母亲走了多少路、吃了多少苦、流了多少汗、饿了多少肚子、付出了多少爱,是用多少金钱都无法来衡量的。在我眼中,母亲送的中饭比起那些用奥迪、宝马接孩子回家吃的中饭要珍贵得多、幸福得多、永恒得多!
“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此时此刻,这样的诗句又怎能表达我内心对母亲的感激之情,又怎能报答母亲对我的养育之恩?在母爱面前,所有华丽的词藻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因为,四年的风雨路上,母亲手心里紧紧握着的又岂止是一个竹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