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忆雪花纷飞时
赵彦锋
孩提之时,最盼的是下雪。有雪的日子,便少了许多寂寞。
似乎是一种约定,雪总是不经意地来。如同一个久违的故人,突然间轻推你的柴门。许是一夜之间,就银装素裹,亭台楼榭变了模样。
“都城十日雪,庭户皓已盈。呼儿试轻扫,留伴小窗明。”不用大人召唤,孩童们见了雪早像打了鸡血一样兴奋,院落中扫出一条小径,积攒的雪旋即堆成了雪人。下雪天孩童们绝对拴不到家,旷野里成了他们的天下,呼朋唤友地打雪仗,叽叽喳喳像争食的小鸟,吵得树丫上的雪扑扑索索地往下坠。此时的大人,也会禁不住诱惑,团一个雪球,扔向头顶的老树,任落雪凉凉地坠入自己的脖颈。
“下了雪,我扫出一块空地来,用短棒支起一个大竹匾,撒下秕谷,看鸟雀来吃时,我远远地将缚在棒上的绳子只一拉,那鸟雀就罩在竹匾下了。什么都有:稻鸡,角鸡,鹁鸪,蓝背……”鲁迅的《故乡》中捕鸟的情景,我们儿时也有。只不过,北方的鸟,没有江南那么多种类,我们捉的最多是麻雀、斑鸠,间或也能罩住鸽子。捕鸟得具备两个条件,一是雪大,二是有耐心,大多数孩童忙活了半天,连个鸟毛也罩不住。捕来的鸟大多是玩,因为过年不杀生。孩童们都是三天新鲜,即使逮住了百灵,也不会耐住性子,做个鸟笼。我最喜欢雪地里撵兔子,十几个小伙伴领着四五条狗,追得野兔钻天无门。如果做个孩子王,则更像个得胜的将军。
儿时的北方,冬天每年总要下上三四场雪,且经久不化,有时候能积两三尺厚。一个人踩着雪咯咯作响,别有一番风景。此时的池塘,也结满厚厚的冰,冰面净的能照见人影,胆大的孩童会抱着大石头去砸,若结实了,会情不自禁在冰面上滑行,更有甚者敢在上面做游戏,推铜箍,甩旋子,常常摔得屁股青肿。不过溜冰大人们都不会支持,总怕稍有不慎,出了事情。这时候他们会把家中的鞭炮拆开,发几个蚂蚱炮,转移孩童的玩兴。有时干脆把孩童们集中起来讲古,教孩子们童谣,教得满院都是笑声。
下雪的日子,最温馨的是一家人围着红泥火炉,孩童们盯着屋外的片片鹅毛,脚蹬着火炉熥烤着新鞋上的积雪,一任那积雪化作水冒出丝丝的湿气。大人们添柴加炭逗着孩童,烘烤着花生栗子,时不时往孩童嘴里送。冷不丁栗子从火边蹦起,“啪”的一声,满屋子香气,诱得人口水直流。
现在的城里,一年难得见一场雪,即使下了,也存不住。偶尔有人堆个雪人,总是脏兮兮的,大煞风景。
“下大雪,冻死老鳖。
老鳖告状,告给和尚。
和尚背鳖,一步一跌……”
那些青杏年纪跌落的梦,只有在梦境里捡拾。